深夜的风带着清凉的寒意,从敞开的窗户向里吹拂。
病房里闷热又浓郁的消毒药水味被风吹散,厉伯洋转过头,薄薄的眼镜片在苍白的白炽灯下阴鸷一闪。
“我以为,你会很快搞定那个女人!”
他指的那个女人,是指厉耀宗现在名义上的太太孟娜。
那个没有管理能力,却把凌天集团搅的乌烟瘴气的女人!
比起厉伟,厉伯洋更恨那个女人!
至少厉伟还姓厉,她算什么?
病床上的男人坐起,面色苍白,唇无血色。
他左右摸索了一番,没找到烟。
正要抬头,一根烟递到自己眼前。
厉伟掀了被,露出一身蓝白相间的病人服,左手伸过将烟捏进手里,侧着身子坐在床畔穿拖鞋。
厉伯洋靠过去,帮他把烟点上。
又撇了眼他半敞的衣服里露出的绷带。
他面色憔悴,身形也瘦了些,脸色苍白如纸,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也向里深深的凹陷下去,任谁看了,都知道他病了。
可他病不病厉伯洋不管,如今,他只关心厉伟能不能把那个女人赶出去!
“你就打算这样坐以待毙,任那个女人胡作非为?你可知道凌天集团如今被她搅成什么样了……”
“这烟太淡了,没有白灵芝吗?”厉伟抬起头,拧着眉,十分不满意的打量着手中的烟。
厉伯洋的表情一滞,灯光下露出一副匪夷所思的神情。
半响后,他懂了。
难看的垂下眉眼,冷冽犀利:“你是不打算再管凌天集团的事了吗?你要放手?”
见厉伟理也不理,将烟咬进嘴里,拉开一旁的抽屉倒了大把的药在手心里,连水都不用,像嚼巧克力豆似的把那些味苦的药咽下去。
厉伯洋不甘心,上前一步游说道:“你真打算放弃,厉伟,你疯了吗?别忘了那是你们厉家几代人的心血,你也从中出力了不是吗?”
“你就这么甘心,把它交给那个女人?”
厉伟不为所动,嚼完药,重新把烟咬进嘴里,用力吞吐。
嗯,味太轻了,他不喜欢。
灯光下的男人面色苍白,只那双眼睛还凌厉有神。
厉伯洋不信,那么大的凌天集团他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那可是几十个亿啊!
“你是不是担心,你爸爸还在她手里?”
闻言,厉伟笑了。
低下头,轻咬着烟嘴,无奈而不屑的笑着。
厉伯洋被他的笑容震慑到,头皮一麻。
他也知道,厉伟和厉耀宗的关系一向不大好,丁佩死后,厉耀宗甚至没表现出任何的难过与后悔,转头就和比他年轻不止一轮的孟娜结婚了。
也因为这段婚姻,厉伟和厉耀宗的父子之路彻底断裂。
他陪同孟娜罢免了厉伟的总裁之职,将他逐出凌天,又把所有的股份都给了孟娜后,退隐幕后,将凌天集团这么大的肥肉亲手捧到了孟娜的手心里。
而最受伤的,当属正一步一步慢慢往上爬的厉伯洋了。
厉家的凌天,什么时候换了孟姓。
这样的话,将来他还怎么用厉这个姓氏在凌天集团分一杯羹。
越想越生气,越想越憋闷。
再看那女人嚣张跋扈甚至比厉伟更加阴冷的样子。
“厉伟,我偷偷查了公司近半年来的帐,很有问题,那个女人挪用的可不止止一点点零头,再这样下去,凌天集团再雄厚的资本也会被她弄跨了的。”
“厉伟,你既然姓厉,就不该逃避本属于你的责任,你有责任把凌天集团抢回来,把那个女人赶出去,我会帮你……”
“哦,你帮我?”
厉伟邪邪的笑着抬头打量他,用脚勾过垃圾桶,垂下手将烟灰点进去。
眯着眼,似笑非笑的道:“既然你这么在意,何不直接和她抢,找我做什么?”
“我爸爸被厉家除名了,我又是个没有名分的私生子,我去抢名不正言不顺,凌天集团的那些老股东也不会支持我。”
“厉伟,现在只有你才能把他们凝聚在一起。”
“我知道,厉耀宗的股份都给了她,你没有武器和她斗,可是厉伟,别忘了你姓厉,凌天集团多数的股东也姓厉,你是厉耀宗的儿子,你姓厉,你是名正言顺厉家的儿孙,这就是你的武器和资本。”
现如今的凌天集团被那个女人搅的乌烟瘴气,许多股东早就看她不顺眼了。
如果不是她身后的人……
呃!
这一点,厉伯洋没有告诉厉伟,他也不需要他清楚。
只要,他能回到凌天集团,替他扫平障碍就可以了。
只要他把那个女人弄走,厉伯洋很有信心,会将厉伟取而代之。
而现在,他不想因那个女人坏了自己的名声,毕竟,现在对外宣称的凌天集团总裁还是厉耀宗,孟娜不过是在他身体不好的时候暂代一下而已。
现在反她,就等于在反厉耀宗,留下一个趁乱打劫的骂名。
他可不想,而最真实的原因,还是那些股东不相信他,他们一次一次的暗示他,只有厉伟才能名正言顺的把那女人赶走。
只有他回到凌天集团,凌天集团才有希望。
明眼人谁不知道,厉耀宗完了。
不管是身体还是能力,就连身边最得力的助手都被除掉了,人到古稀,有心而无力。
现在的厉耀宗只活一口气,彻底成了孟娜的傀儡与木偶,只能受人摆布了。
厉伟笑了,这一次笑的和上一次不同。
上一次像狼,阴险,犀利。
而这一次却笑的像只狐狸,睿智狡猾。
他眯着一双眼睛,轻轻把烟放进嘴里,一口一口的吸,直到烟头就快烧到他的手指头了,厉伟才侧过身,在床头柜上按灭它,随手丢进垃圾桶里。
大手抚过头皮,轻轻一叹。
“现在除了这条命,老子是什么都不在意了,可惜,这条命能不能保住都不是老子能说的算的。”
闻言,厉伯洋的目光再次一紧。
皱着眉看他:“厉伟……”
不叫厉总,改叫厉伟了吗?
厉伟又笑,轻轻勾起唇角,一脸的毫无斗志。
“不用说了,你说的事我帮不了你。”
他从床上站起身,拍拍衣服要往外走。
他要去找他的柔柔了。
话说,她说出去找医生,好像去了很久了,怎么还不回来?
厉伟走到病房中央,背影单薄瘦弱,厉伯洋跟着他转身,灯光下的目光阴狠一厉。
清润柔和的亲情不在,转而换上一副阴鸷冷冽的眸子。
“你不在意凌天,是因为你想从中获得的东西都已经拿走了。”
“你借着凌天集团的便利,打造自己的公司,投资各方股票,别看一场爆炸好像抢走了你的全部,但别人不知道,我却清楚你。”
“你不止没有穷,你甚至比从前更富有。”
“就我查到的你名下的公司以及股票,房产,我想,那只是你所有财产中的一点皮毛,凌天集团早就被你架空了,孟娜没有出现以前,你也正想着怎么从这场囫囵中安全隐退,她的出现,给了你最好的理由。”
“席彬的紫夜会所是你的,罗湖有三分之一的上市集团里都有你的股票,你把重心放在京南,你在那边的财产数不胜数,你把它们挂在孙一柔的名下,但那并不是你的全部,你还有其它名头可以用。”
“你开修配店不过是掩人耳目,毕竟,你是从一场大爆炸中死里逃生的人。”
“你打着孙一柔的名字,让她成为罗湖首富,光是这点,我想孙一柔自己还不知道呢吧?”
“厉伟,我真不该小看你,从你出狱后表面上做着穷酸的保安加更夫,背地里却用自己知道的内幕不止一次从凌天集团的股票里赚钱,我就该猜到,你对凌天集团没有感情,他不过是你一步一步走向更高处的踏板,工具。”
“更甚至,你恨它,你恨不得凌天集团分崩离析,你恨不得用你爸爸一辈子最在意的心血来报复他,捣毁它,看着它一步一步走向消亡。”
“你真的很聪明,也善于心计与城府,你做的这一切,我却没有任何证据去举报你,因为你很好的利用了聂佑琳以及聂家的贪婪,让她们替你背了锅。”
“如今,聂佑琳死了,聂家也不复存在,死无对证,厉伟,你赢了!”
男人笑笑,纤瘦却伟岸的身影倒映在灯光里。
或许是刚做完手术不久的原因,厉伟的背还有点驼。
穿在身上的病人服也无形中增添了一抹忧郁脆弱的气质。
窗外的凉风吹过,厉伟的胳膊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
到底是虚了,身体大不如前。
他摸摸鼻子,亦步亦趋的朝外走去。
厉伯洋在身后希冀的大喊:“厉伟,最后一次,能不能看在凌天集团曾经也给了你希望,厉耀宗曾给过你生命的份上,救它……”
砰的一声,病房门关上了。
厉伯洋的话彻底被阻隔在门里。
手术的地方还有点疼,厉伟用手捂着纱布位置,缓慢的往电梯的方向走。
9点不到10点的夜里,回廊上空无一人。
周围两侧的病房灯已经熄了,连护士站都没有人,整个医院显得安静的诡异,这并不正常!
厉伟眯着眼,捂着手术刀口,咬牙往值班医生办公室走去。
走过安全出口的楼梯时,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拧眉望去,在外面重咳一声,楼梯间里的灯亮了。
他清楚的看到孙一柔正被人捂着嘴挣扎着躺在地上,那个男人捂着她,闻声,冷笑着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厉伟一愣。
于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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