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夕自认为对这个名字已经没有感觉了，但是听沉熠白这么说，那种细细碎碎的感觉愈发明显了，很疼啊。
不尖锐，不吓人，很持久磨人的钝痛，是不明显，但就是存在，无法忽视。
“007，有些话爸爸一直不让我跟你说。”沉熠白还在用铁丝画着，下巴搁在自己膝盖上，“我要食言了，答应了爸爸的话要做不到了，我想告诉你，要是他生气的话，可以惩罚我，我不怕。”
柠夕其实不想听，她那句话就含在嘴边，沉熠白已经开始了。
“爸爸很爱你，爸爸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沉熠白说，“在遇到你之前，奶奶介绍了很多阿姨过来，但是爸爸都不喜欢她们，话都不会多说的那种，后来我们三个住在一起，我很开心，爸爸也很开心。”
柠夕握拳抵住心脏的位置，没有说话，她知道小白还没有说完。
“你到了F国的时候，爸爸真的哭了，是在梦里，他经常在梦里哭，有时候太累了，是昏睡过去的，我进到他的房间他都不知道，爸爸只有在特别特别累的时候，才会连我进他房间都不知道。”
沉熠白没有哭，他转头看着柠夕，说：“007，你知道爸爸为什么哭吗？”
不知道，她不知道。
“爸爸每次哭，都在叫你的名字，他希望你别走。”
柠夕眼眶倏地一红，用力咬着下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还有那次爸爸胃疼住院，不让我跟你说，你知道为什么么？”
她不知道，不想知道，不愿意知道！
但是这些没能出口的话，沉熠白自然没有听到，继续说：“爸爸说，他很自卑。”
柠夕视线模糊，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裤子上，湿了一大片，真难过啊。
“爸爸不想让你看到他很狼狈的样子，爸爸觉得自己很差劲，不想在你前面表现出更差劲的样子，爸爸说，他只想在你面前维持最优秀的样子。”
柠夕闭着眼睛，在努力的调节自己的情绪，但是效果不怎么好。
“你能猜到爸爸为什么躲着你吗？”
“是不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了，他又自卑了，他喜欢你，想见我们，但是……太自卑了。”
沉熠白用力攥着铁丝，手指攥住一个很深的印记，但是觉不到疼，“可是他为什么不先想想，我们不在乎这些。”
“我们在乎的是一家人在一起，是可以一起弹《Alice good night》，这才是我们想要的，但是爸爸为什么不知道，他明明那么聪明。”
沉熠白也有些绷不住了，声音带着哭腔，“007你说，爸爸为什么还不出现，他真的不想我们吗？”
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
这些问题都太难了，她也不知道答案。
那天晚上，他们在外面坐了很久，外面的烟花放完了他们还坐着，都没有再哭，就是谁都不想回去。
大概是在内心最深处，祈祷着能有人出现吧，期待那个人能从黑暗中出现，然后抱住他们，告诉他们，他回来了。
但是，终究只是空想，只是一场梦罢了。
……
“感冒了？没有发烧吧？”宁太太关心地问。
柠夕摇头，今天大年初二，她带着小白过来吃饭了，前天晚上在外面吹风，她怕小白冻着就把衣服和围巾给小白了，她以为自己身体还不错。
Baudoin看着她眼睛鼻子都是红的，很快想到沉衍的那个电话，柠夕这眼睛一看就不是因为感冒，哭了多久才能肿成这样！
他回拨了那个电话很多次，没有人接。
“畜生！”Baudoin低声骂了句。
恰好被柠夕听到，柠夕瓮声瓮气地说：“Baudoin医生入乡随俗挺快啊，都开始用畜生骂人了？”
“你哪里难受吗？”Baudoin可没有跟她打哈哈，“你身体免疫力本来就不好，还去吹风，你想不想活着了。”
柠夕捏着捏鼻子，又揉着太阳穴，说：“不难受，就是鼻子不舒服。”
“柠夕，咱们打个商量，你把手术做了吧。”Baudoin都快低声下气，“这都拖了多久了，我都怕了，真的……”
“Baudoin医生不是名医吗？在你的手术刀下，我一点都不怕。”
“柠夕，你是不是再等沉衍。”Baudoin忍不住先说了这个名字，“你是在等沉衍吧，但不是这么个等法，不能这样不拿自己当回事。”
柠夕听了他的话，没有太大的反应，和Baudoin想的不一样，这个名字根本刺激不到她。
“Baudoin医生，跟你说真话，我没有不拿自己当回事，我也想活着，我还有小白得照顾，我哪敢死啊。”柠夕笑着说。
Baudoin就没见过哪个病重的天天这么咒自己，总是把死字挂在嘴边，听得他都害怕。
“Baudoin医生。”柠夕红着眼睛看他，说，“你知道小白说什么吗？”
“说什么？”Baudoin心里有些紧张。
“小白说，为什么爸爸不要他了。”
听了这句话，Baudoin看向在沙发上的小少爷，原来孩子是会这样想的。
“真是太过分了。”柠夕无奈地说，“他太自以为是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带着小白嫁人了。”
Baudoin心里一紧，心想这又不是你的孩子，为啥你要带走，你一嫁人这孩子绝对要被他爷爷奶奶带走，哪还轮的着你。
“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被他伤够了，多一两次都无所谓，但是小白不一样，他可以这样对我，但是不能这样对他的孩子。”
柠夕长叹口气，鼻子堵得很厉害，头也疼。
Baudoin看她状态不好，“阿姨给你收拾了房间，一直没有人住，被单还是新的，你去睡一觉吧。”
“不了，要吃饭了，我一走小白就不自在了。”
到了吃饭的时候，柠夕用公筷夹饺子，刚吃了一个，就听宁老爷子问：“柠夕，你尝尝这里加了什么？”
柠夕依言咬了一口，细细品尝，但是因为感冒，味蕾都退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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