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自私的，没有一个人例外。

　　蔡国芳之前的种种幻想，仿佛都随着这个孩子的离开，慢慢淡化了。

　　眼睛努力睁开，想看看清江安国的脸，但终归是无力地合上了。

　　她想看清的，大概并不是江安国那张已经被岁月折磨地不成样子的脸，而是想看到那张皮下的人，究竟是什么。

　　但还是看不到。

　　江安国再看的时候，蔡国芳已经晕了过去。

　　大夫挺着急的，看到人晕过去家人没什么反应，着急道：“你们倒是赶紧送人去县医院，要是再耽误，不要说小的，就连大的……我看都悬！”

　　蔡大强一听，一下就急了。

　　江安国不想救人了，但他想呀！

　　这毕竟是他的亲姐姐，平时还对他不错，面对这样的情况，他必须出面。

　　现在的蔡大强已经忘记了把江安国叫来最初的目的了。

　　就算是他付治病的钱，也要把蔡国芳送去医院。

　　江安国甩开蔡大强拽着自己的手，拉住大夫，问道：“要是现在送人去医院，孩子保住的可能性多大？”

　　大夫明显被江安国给气到了，想骂人，又碍于这从一定程度上来说，算是他的顾客。

　　于是压着火气说：“有六成。”

　　大夫说完之后，连看都不想江安国了，转身离开的时候，对蔡大强说：“赶紧送人医院！”

　　声音明显温和了许多。

　　“哎，哎！现在就去！”蔡大强也不看江安国了，扛起蔡国芳就往外走。

　　大夫看着仍记站在原地发愣的人，觉得女的要是嫁给这样的人，那一定是人生的悲哀，上辈子造了孽！

　　他明白现在的人都想要个孩子，要个男孩儿来养老。

　　可和江安国这样的，还真是少见。

　　完全把女人当成生育的工具，孩子没有了，人就不想救了。

　　真是不把人命当一回事儿。

　　大夫盯着江安国看了一会儿，人就动了。

　　出了诊所，看方向不知道是回家还是去医院了。

　　这都和他没关系了。

　　江安国看到躺在床上的蔡国芳，得知孩子有很大的可能性会保不住的时候，心中升起的念头竟然不是先救人，而是……不救。

　　那一瞬间想到的就是蔡国芳对他的欺压，明明是一个男人，明明应该当家做主，但当这个女人嫁进家门的之后，这一切完全就颠倒了过来。

　　又想最近段时间，蔡国芳什么都听他的，也没有再让他去做事情，就感觉很爽。

　　况且……

　　给人治病花的钱，可以给人半丧礼，甚至还能再娶一个媳妇，娶一个听话的、温柔的。

　　反正不是蔡国芳这样的。

　　江安国觉得自己这想法非常好，不用费多少力气，就能有一个全新的生活，摆脱噩梦。

　　这不应该是他一直都想要的生活吗？

　　江安国想着，但脚却踏上了通完县城的车。

　　路上颠簸，江安国满脑子都是慌张。

　　二十年的感情不是假的，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养在身边一条狗都会是有感情的，更何况是相互扶持的人呢？

　　江安国为自己脑子里出现的那样不堪的想法而懊恼。

　　最后，江安国把这一切都归结为，脑子一时的错乱。

　　车开得不满，一个小时就到了县城。

　　江安国赶到县医院看到蔡大强的时候，猛然紧张起来。

　　为自己那不好的想法。

　　蔡大强看到江安国，赶紧走过来：“姐夫，我带的钱不够，你快去交钱！”

　　说着，就把自己这次出来，带的为数不多的钱塞到了江安国的手里。

　　江安国交了钱，没等多久，蔡国芳就被护士从手术室里推了出来。

　　江安国赶紧走上前，问最后出来正在宅口罩的大夫：“孩子呢？”

　　大夫好像是听惯了这样的问题，脸上没有出现丝毫的震惊与责怪。

　　一张没有什么表情的脸，说出令江安国悲痛的消息：“孩子在送到医院之前，就已经没了，不过幸好，大人没事儿。”

　　江安国听完，一下就蒙了，好像自己听到了恐怖的消息。

　　实际上，这个消息对于江安国来说，就是一个恐怖的消息。

　　他这个年龄在农村来说，算是老来得子，没想到这个孩子还没有长出一个雏形来，就已经回到了来的地方。

　　蔡大强在蔡国芳被推出来之后，几一直跟着，到了病房，蔡国芳被安置下来，蔡大强才真正的停了下来。

　　回头想看一眼江安国，却没有看到人。

　　蔡大强没有多少反应，知道江安国的心情，表示能够理解。

　　蔡国芳麻药劲儿还没过，醒来还要些时间。

　　没过多久，江安国几进来了。

　　进来之后就对蔡大强说：“你先回去吧，我在就行了。”

　　蔡大强有些犹豫，一想家里还有蔡倩倩的事儿需要出来，就回去了。

　　江安国送蔡大强走了之后，坐在蔡国芳病床的旁边，脑子里回想大夫告诉他的那些话。

　　不能够再怀孕了……

　　不能再怀孕了……

　　这样想着，江安国就有些想哭。

　　这和他们在收养江月之前，那种心态很相似。

　　伤心难过，近乎绝望。

　　不能生育，就相当于人生几近失去了意义。

　　如果江月知道了这个消息，估计会失神一下，然后感叹：天道好轮回吧。

　　就让她被收养的时候，他们的担忧成为真实。

　　江安国没睡觉，没有睡觉的想法，也没有睡觉的地方。

　　坐着，到天亮。

　　蔡国芳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体很是僵硬，好像全都失去了控制，不是自己的部分一样。

　　想挣开眼睛也不能够。

　　但她能够感觉得到外界。

　　“还不如死了……”

　　一道沙哑的声音传入蔡国芳的耳朵，片刻的震惊之后，就恢复了平静。

　　这个声音，她非常熟悉，共同度过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知道是谁呢？

　　过了一会儿，蔡国芳能够睁开眼睛了，看到江安国，笑了一下。

　　结果渗出了血珠。

　　将近一天一夜没有喝水，还失血，根本没有力气去说话了。

　　但就这样，蔡国芳还是说：“你是不是……不高兴，我还能或者？”

　　声音好像是从嗓子里磨出来的一样，难以入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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