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轻歌！你发什么疯？”林瑰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脸上还留着被吓到的苍白表情，但是却作出来强壮镇定的样子。

　　暮轻歌眼神里的愤怒让她觉得有些害怕。

　　“林瑰！我们入学那一天宣誓还记得么？医学生的誓言！我志愿献身医学，热爱祖国，忠于人民，恪守医德，尊师守纪，刻苦钻研，孜孜不倦，精益求精，全面发展。我决心竭尽全力除人类之病痛，助健康之完美，维护医术的圣洁和荣誉，救死扶伤，不辞艰辛，执着追求，为祖国医药卫生事业的发展和人类身心健康奋斗终生。”她把长长的一串宣誓誓言流利且有气势的讲了出来。

　　暮轻歌一步一步的把林瑰往后逼：“你问问你自己，这些誓言你做到了么？！你穿着这件白大褂，你自己都不觉得害臊么！”

　　三床的病号是个五岁的小男孩儿，那个孩子的父母都是农村的农民，孩子查出来得了尿毒症，跑遍了县城的医院，都说治不了，让他们去大医院看。

　　父母带着家里种地得到的所有积蓄，带着孩子来到了城里，他们住进了这个科室，可是每天昂贵的透析费用，就像在吸他们的血一般，但是孩子的父母却从来没有说过要放弃治疗。

　　暮轻歌是孩子的主治大夫，时间久了，她也了解了一些信息。

　　孩子的父母借遍了身边所有可以借钱的亲戚，把亲戚们都借怕了，没有人愿意再借给他们钱，他们回老家卖了自己的地，再后来，孩子的父亲还出去卖过血。

　　她曾经在深夜值班的时候，路过病房，看到那个五岁的孩子小小的身躯因为疼痛蜷缩成一团，但是却咬着自己的小手不让自己叫出声，因为他妈妈就睡在他旁边。

　　这一幕让暮轻歌一个人在厕所哭了好久。

　　当初她学医，就希望自己可以尽自己所能，挽救每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的人，可是如今她发现，她能做的其实很有限，或者说，其实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开始帮这个孩子，她会买饭的时候给孩子的父母带回来一份，减少他们的开支，她每个月发了工资还会悄悄的塞给孩子的父母，骗他们说这是医院的同事捐款。

　　在她的心里，她不仅仅想挽救这个孩子，她想证明，穷人得了病不是只能等死，她想证明给自己看，其实她可以做很多，她可以帮这个孩子。

　　暮轻歌脱下工作服，她一言不发的走出了办公室，去停车场开了自己的车。

　　她知道孩子的家在哪里，她要去把他接回来。他回家，就只能等死了。

　　车子刚刚驶入这个破败的小村庄，暮轻歌心里就有一股不详的预感。

　　因为道路过于狭窄，她把车子停在村子的入口处，自己下车步行进到村子里。

　　村子的入口处有个很小的小超市，她往里面看了看，从里面走出来一个年纪大的老奶奶。

　　“你找人还是买东西啊？”老奶奶看她穿衣打扮不是村里人就问道。

　　暮轻歌笑笑说：“奶奶，您知道小宝家怎么走么？”

　　“你是谁啊？找小宝有什么事么？”老奶奶看着她奇怪的问。

　　“其实小宝的医生，来看看他。”她说。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老奶奶的眼睛红红的，似乎有眼泪在打转。

　　“小宝……小宝已经走了……”老奶奶哽咽着说道。

　　“走了？去哪儿了？搬走了么？”暮轻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小宝没了！”老奶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一时间，暮轻歌愣在了原地，她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不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是应该去安慰老奶奶还是怎么办，她只知道自己僵直身体站在那里，似乎什么都思考不了。

　　“你要是去，就一直往前走，走到头左拐第一家就是小宝的家。”老奶奶给她指了指路。

　　暮轻歌一路走过去，这条满是石头和土的小路很短，但是她足足走了有十分钟，她觉得这是她人生中走过最长的一条路。

　　她按照老奶奶说的到了一户人家门前，大门紧闭，房子外是裸露着的红砖，甚至连水泥都没有粉饰。

　　她刚刚站在那里，就听到门里面传来了狗叫声，看来家里还养了狗。

　　暮轻歌敲敲门，狗叫的更加厉害了。

　　里面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是小宝父亲的声音。

　　“是哪个？做啥子”

　　“我是暮医生。”暮轻歌在门口答。

　　里面突然没有了声音，门打开了，几天不见，小宝的父亲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没有白发的头上，如今竟然有了好多清晰可见的白发。

　　整个人也瘦了一圈，脸上表情憔悴不堪，双眼红肿。

　　“暮医生，你还来干什么？要医药费么？”小宝的父亲突然像看仇人一样看着她。

　　暮轻歌有些疑惑，一来她不太懂小宝父亲的态度，而二来她不知道他说的要医药费什么意思。

　　“您在说什么？节哀顺变，我本想来看看小宝，却没有想到……”暮轻歌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应该怎么说下去，只好戛然而止。

　　小宝的母亲这时从里面走了出来，她平日里素来打扮的很干净，虽然没有穿多昂贵的衣服，但是暮轻歌每一次见到她。她总是穿的很干净。

　　而面前的她，蓬头垢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和小宝的父亲一样，她的双眼一样红肿。

　　看到暮轻歌她脸上的表情显然不开心。

　　“暮医生，我们知道，我们穷人不该住医院，不该占着床位不走，我们穷人活该等死，我的小宝啊……”说着说着，小宝的妈妈号啕大哭瘫坐在地上。

　　小宝的父亲一把拉住自己的妻子：“孩子妈，别哭了，别哭了……”

　　说着说着，自己也蹲在妻子旁边忍不住低声抽泣起来。

　　“你们这是在说什么？”暮轻歌不明白他们说的话。

　　“暮医生，我们都知道了，其实你早就想让我们走了，只是你不好意思说，所以让你同事过来说，现在我们走了，小宝也死了，你为什么还要假装好意来看我们呢？我们已经按照你说的做了，你还想怎么样啊！我们是穷，可是你们也不能这样逼我们啊！是不是要我们一家都死给你们看才行啊！”小宝的妈妈情绪越来越激动了。

　　“小宝妈妈！这些话我从来没有说过！你们是听谁说的！”暮轻歌急忙问道。

　　“暮医生，我们都听见了，也都看见了。”小宝的父亲说道。

　　“不是你们听到什么了？看到什么了？我最近……”她越发觉得迷惑了。

　　“你走吧！你走吧！你不要再来了！”显然，小宝的妈妈此刻看到她之后情绪十分激动。

　　门口拴着的一只黄色土狗也冲着她不停的“汪汪汪”大叫。

　　她被一把推出门外，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对着她的只剩下那两扇油漆斑驳的门。

　　暮轻歌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误会，但是她现在见不到小宝的父母，不和他们谈，她就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小宝的父母此刻不愿意面对她。

　　她往左右看了看，从包里掏出来一张纸，垫在一块儿石头上，然后坐在那块儿石头上，她打算在这里等着他们出来。

　　林瑰受了气，气冲冲的跑到主任办公室告状。

　　“主任，你知不知道刚刚那个暮轻歌对我又打又骂！难道你没有把事情告诉她么！”她质问主任。

　　主任示意她把身后的门关上。

　　“小林，这个我工作太忙，一时间把这事儿给忘了。”主任说道。

　　林瑰并没有按照他说的把门关上，反而双手撑在桌子上，压低了声音说道：“主任，你说，我现在说话的声音外面能不能听的到。”

　　主任脸上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站起来走到门口，左右看了看，然后自己把门关上了。

　　“不要在这里这样，会让别人怀疑。”主任说道。

　　“怀疑？言谢给了你那么大的好处，你连这点儿事儿都办不好，你说我现在要不要直接揭发你呢？”林瑰玩弄着主任桌子上的一支笔说道。

　　“别，别，我肯定能办好。”主任紧张的说道。

　　“你最好把这件事情给我办妥，不然的话，大家谁都别想好过！”林瑰丢下这么一句话，甩门而出。

　　主任见她出去，把刚刚她玩的那支笔往旁边的垃圾桶一扔，眼神里全是愤怒的说：“妈的！臭娘儿们儿，敢威胁我！”

　　暮轻歌坐在门外的那块石头上，她掏出来自己的手机，看看时间，她在这里住了快一个小时了，里面没有一点儿动静。

　　言渊突然打了电话过来：“喂？怎么样，假期之后的第一天上班是不是觉得很痛苦。”

　　“我现在不在医院，有些事，出来了。”暮轻歌说道。

　　“什么事？”他问。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家再和你详细的说吧。”暮轻歌说道。

　　“晚上我去接你下班？”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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