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励城下完令后，反手就把烟灰缸撂下桌去，眼珠瞪到红了，最后青了，灰了，什么光都不再出现，只剩黯淡空洞。

　　叶思清天天快活乐呵着，压根就没想起他来，他却不管做什么事都能想起她，任他怎么用尽力气去刨，要把她从他自个儿心底刨出去，都是徒劳无功。

　　他妈的，天天瞅着这些内容，看不出那丫头身边有什么危险潜伏着，倒是要把他自个儿看出毛病来了——怂的，窝囊的。

　　想撕了那姓霍的，不敢，怕一个没控制住，再伤了那个细皮嫩肉的霍少爷，叶思清又得再跟他急一次，他剩下那半条命还要不要了？

　　想揉碎了那个可恶的丫头，也不敢，不舍得，更怕被她的伶牙俐齿，毒言冷语激得失控，又会像在麻将馆那样泼人两打酒，把人挂窗上，让大风可劲儿地吹着——这些混账事儿干的，事后回想起来，他都想抽自己几大耳光，折腾那丫头，就是折磨他自己，他认栽了。

　　但过了两天，叶思清却突然打来了电话，虽然电话是打给沈流的。

　　沈流刚进办公室，正有事在向邵励城作汇报，接到电话的时候，邵励城眼毒着，随意一瞄就瞄见了沈流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名字，这身体一下就板正了，两只眼睛都盯紧了沈流的手机。

　　看起来很像下一秒要一跃而起，抢人手机的。

　　沈流岂敢懈怠，几乎是秒接起电话，还迅速地点开了扬声器，以上供的手势，十分恭敬地摆到办公桌上。

　　叶思清柔和的嗓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你好，沈秘书，有件事情想和你确定一下。”

　　叶思清开门见山，沈流当然也不会废话，立刻便答，“好的，叶小姐，您请问。”

　　“是你切断了我的生源么？”叶思清毫不含糊地问。

　　沈流愣了愣，当时他听从老大的吩咐，为免叶思清再教太多学生，过度疲劳，便通过各种渠道联系了半量的学生，用各种理由把人劝服，主动退课，他给那些答应退课的学生提的附加条件就是必须对这件事守口如瓶。

　　所以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走漏了风声，还被叶思清知道了？

　　沈流去瞅老大，老大就一直瞅着他手机，压根没理会他的眼神询问。

　　这是要让他老实交代，还是让他接着忽悠的意思？

　　邵励城没给指令，但电话那一端的叶思清却好像猜出了沉默不语的沈流现今的处境，又出声说话了，“沈秘书，我知道你是受人之托，但是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并且请你把生源原封不动地给我补回来。我开舞蹈室，不单单是因为我喜欢跳舞，也喜欢教人跳舞，还有我要过生活的，我需要生源，这是我个人的生活，麻烦你跟邵总说一声，别再干涉我的生活了，我不需要。之前我也和邵总说过了，我和他两清的，不想再欠什么人情了，尤其不想欠邵总的，我怕自己还不起。拜托你了，沈秘书，谢谢。”

　　叶思清把话说得清清楚楚之后，便主动结束了通话。

　　沈流瞥了老大一眼，见人没有发作，立即探手一把抄住自己的手机，收回了口袋里。

　　邵励城冷着脸，手肘压在桌沿边，指间还夹着一根没燃尽的烟。

　　那丫头怕是不知道从哪个退课学生的口中套出了话，然后故意把电话打给沈流的，不管他在不在沈流旁边，听没听见这通电话，沈流最后都会如实汇报给他。

　　那些话，叶思清就是为了说给他听的，明明可以打电话给他说，却故意绕这么一个弯子，通过沈流来传递，就是要当着他手下的面，削他的脸。

　　狡猾的丫头是逮着机会了就来报复他。

　　沈流也很清楚叶思清的用意，要说理，那也是他老大理亏，怪不着叶小姐报复他老大，谁让老大在麻将馆里那么“变态”地欺负人家小姑娘了。

　　叶小姐那脾气也就是表面和顺的，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

　　沈流估摸着老大得被这通电话气炸了，但在桌边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老大发飙，正稀奇着，难道老大改性子了不成？

　　然而视线一转，却看见状似没发脾气的邵励城那只原先夹着烟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握了起来，就这么把烟生生掐断了，捏在手心里，从他指间飘出的烟雾都被掐散了，可见他用了多大的力气，就是被烟头烫伤了皮肤也不管，像个没事人一样。

　　“接着说你刚才说的事儿。”邵励城撒开手，掸去掌心里的烟灰，神情又恢复了以往的决然冷酷。

　　“就是王五那批被艾九劫走的货，果然查出了问题。刚得到的消息，是那种特殊的货。”沈流话语微顿，神色凝紧，“叫‘白樱’，是新品种，现在很受欢迎，散货的人很谨慎，一点一点地散，很难引起注意，而且只散给老客和熟客，所以调查的时间比较长。另有线报传回，这批货和艾九有关联，依据搜集到的线索，百分之九十指向是艾九散的货。难怪他能蒙混过关，以前就是靠做这种生意发迹的，没多少人能比他更熟悉，而且还能找到最合适的买家，这方面的人脉，他也是只多不少。”

　　邵励城一拳狠狠捶过桌面，怒了容貌，也怒了声，“他妈的，这个忘恩背义的老东西。还他妈敢散那种鬼玩意儿？！我看他是活腻歪了！”

　　邵励城最不乐意看见别人在他的地盘散这种货，这种货是他最大的忌讳之一，因为当年不知道有多少跟着他的兄弟就是栽在这鬼东西上，别人地盘定的什么规矩，他不管，但是只要是在他管的路子上，就不准任何人散这种货。

　　“王五敢暗中接这种货，送他进去就是送对了，后半辈子活该他蹲牢里。”即便是平时最斯文的沈流提及这种东西，话语里也充斥着浓烈的憎恨。

　　“把艾九那个老东西找出来，越快越好。”邵励城眼底闪动着寒光，沉下声，却是给了这样一条命令，“老子和他见一面，就谈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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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超市外面，给沈流打完电话的叶思清走回安静地坐在街边长椅上的男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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