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是一直说自己特别有本事吗？”叶思清咬着唇，不肯放松抵触的态度，也依然不肯接回那份合同，最后斩钉截铁道，“他那么有本事，死不了的。”

　　叶思清看似冷静无情，但她如此说辞，显然已经控制不住情绪，连把话说得是否难听，是否得体礼貌都不顾了。

　　本该听得不悦的沈秘书却笑了笑，“叶小姐，原来老大在您心里这么厉害，他若是知道，会很高兴。”

　　叶思清顿时转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他在我心里什么样，就不劳烦沈秘书探究了，倒是你，你现在的态度，让我更难相信他真的出事了。”

　　沈流微微移开了视线，神情温和不变，语调凝了些，“叶小姐，像我们这样的人，如果每回出乱子都要哭哭唧唧，手忙脚乱的，那恐怕越天集团早就不在了。更何况有一点我也和您一样，即便我知道老大这次很险，我还是心存希望。”

　　“所以，请叶小姐帮忙，在希望到来之前，不要让越天集团散了。”沈流加重了语气，恳求道。

　　“我？”叶思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讽，笑着反问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一个集团的总裁，他让我做，我就能做么？我根本不是读这个专业的，我也不会做生意谈生意，我更不会你们帮会里的事。”

　　说到这里，叶思清的声音缓缓低了下去，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所以你看，我和他多不合适，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我帮不——”

　　“叶小姐，没有人天生就会做生意。”沈流难得不重礼数地打断了叶思清的话，将自己手里的那份合同递上去，满面诚挚道，“虽然叶小姐您没有接触过，但您有时间可以学，就看您愿不愿意帮老大，愿意帮多少。”

　　“如果我不愿意呢？”叶思清猛地提高了音量，语态有些激烈。

　　那个混蛋凭什么用这样一份合同就绑着他，他凭什么这么自以为是，他凭什么这么有自信，认为她一定会愿意就这样留下来，放弃她打算重新开始的新生活……

　　“叶小姐，现在越天集团已经转到了您的名下，不管您愿不愿意。”沈流遗憾地叹道，“老大确实就是这种霸道的浑球，但现在的事实就是如果您不管越天集团，这个集团一定会乱。”

　　“不是还有你在么？”叶思清问。

　　“我只持有越天集团百分之二的股份。”沈流耐心地解释道，“现在持有股份最多的人是您，从法律角度来说，在越天，您的话语权最强，而我，最多也就只能辅助您。越天的大小事情，我说了不算，我只能听您的安排。”

　　叶思清抿了抿唇，执拗地又问，“那莉娜呢？她比我更合适，至少她一直跟在邵励城身边做事。”

　　“莉娜的股份和我差不多，我们俩的股份加起来还远远不足您的一半。”沈流脸色更加凝沉道，“叶小姐，您有所不知，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老大是真把莉娜调走了，俗称打入冷宫，直到这一次的计划，也没有让莉娜参与。老大会这么做，是因为——”

　　沈流的话还没说完，忽然砰的一声巨响，门板狠狠地震了一下，将叶思清都吓得无意识地后退了一大步。

　　沈流皱着眉头，正要动作，下一秒，门就被踹开了。

　　莉娜从外边赶了进来，神色匆忙地四下查看了一圈，随即奔回沈流跟前，死死地攥住了他刚被孟局长揍过的那条胳膊，吼喝道，“达令呢？！人藏哪里去了？！”

　　“……你看见新闻了。”沈流面不改色，平声静气地说。

　　“我不看那些，也不信那些。”莉娜烦躁地继续吼着，完全没理会站在一旁的叶思清，径直追问，“你们这次做了计划是不是？！”

　　“是。”沈流点头答道。

　　“为什么不叫我？！”莉娜愤怒地责问。

　　“是老大的命令，不让你参与。”沈流继续说。

　　“达令真是疯了！”莉娜暴躁地原地踱步，“他怎么能那么轻易就相信那个明落？！他和那个明落才认识多久？就带她一起出任务？！这下好了，出事了吧！为什么不用我？！就因为我害得他没了一个孩子？！”

　　沈流神色骤凛，看了一眼叶思清，接着出声提醒骂骂叨叨的莉娜，“注意说话。”

　　莉娜似乎这时才发现叶思清的存在，也不知是理亏还是忌惮什么，或是对什么有心理阴影，她的火头消褪了一些，人也往旁边挪了一些，但嘴里仍然不满地在喝骂，“我都跟达令认错道歉八百次了，他为什么还记恨我？！我知道你们是要对付谁，这么重要的计划，这么危险的人，他用我啊！用我最保险了！为什么不用我！！”

　　莉娜说到这里，整个人逐渐崩溃大喊大骂着，用力地揪紧了沈流的衣领，还在反复地责怪怒骂，“为什么就是不用我！我不会背叛他，不会伤害他的，他用了我这么多次，不知道我能帮忙，至少、至少我能在关键时刻替他挡啊！我可以救他，他要是用我，没用明落，这次就不会、就不会……”

　　莉娜说不下去了，如同被巨石压垮了一般，颓丧无力地放开了沈流，随后摔门离开了总裁办。

　　在她离开之前，叶思清看见她的眼睛是红的，泪水涌在眼眶里，再差一点就会流出来。

　　莉娜是真的在为邵励城这次的“失误”而愤怒，也是在为他的生死而感到焦虑不安和悲恸。

　　叶思清怔然地僵立在门边，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莉娜刚才向沈流质问的情景。

　　沈流再次将合同递到她手边的时候被她一把抓住，瞬间心惊肉跳，要把自己的胳膊往回缩。

　　但叶思清抓得很紧，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那样。

　　沈流低下头，就见着了她的双眼，不知何时变得像莉娜那般充血，眼神都是乱的。

　　“你告诉我……”叶思清开口的语气变得十分急切。

　　“叶小姐……”

　　“你、你告诉我……”叶思清又重复了一遍同样的开头，紧接着又重复了好几次，好像是有什么堵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顺畅地说完剩下的话，表明确切的要求。

　　“叶小姐，您到底要我告诉您什么？”沈流回问的话声也有些急，就叶思清抓着他的这一会儿功夫，他身上不知道得拉满了多少仇恨值。

　　沈秘书此时内心哀叹不已，叶小姐求放过，我这胳膊被孟局捶了也就算了，被莉娜掐了也可以算了，就是叶小姐您，您不能这么抓我的，会出大问题的……

　　沈流一边催问，一边试图把手臂抽回来。

　　奈何叶思清揪得紧，最后还另外又加一只手。

　　沈秘书已经被她握得魂飞魄散，心胆俱裂，只剩为自己哀悼的念头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叶思清才艰难地从嘴里挤出了她要问的话。

　　“他到底是真的出事了，还是骗我的？”

　　“叶小姐，我真的也很希望老大是骗您的。”沈流一脸惋惜地说。

　　叶思清霎时也像是被击垮了的模样，往后连续跌退了好几步，最终手掌蜷在一起，抵住了墙面，才能撑住自己的身体，没有滑到地上。

　　她的四肢发凉，逐渐变僵，目光也在涣散。

　　沈流趁此时机，将合同重新塞回她手中，便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总裁办公室。

　　……

　　叶思清最后接受了那份合同赋予她的权益，但却要求只是暂代总裁的位置。

　　沈流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而后一连几天，叶思清吃住都在越天集团，忙着补充金融方面的知识，了解越天集团业务和日常工作的所有细节。

　　她在头两天就见了宁深和宁明天，表达了歉意，即使能看出宁深的责怨和失望，也没有多作解释，便让人将他们送走了。

　　她只说再等等，等她帮完邵励城这个忙。

　　但不止是宁深他们都看得出她已经选择了邵励城的心思，就是她自己都越来越没办法再自欺欺人地说服自己，还会走。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终于能歇一口气的时候，她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除了思念那个男人之外，她根本无法再去思考其他的问题。

　　隔行如隔山，她一个学舞蹈的人，突然要在短时间内接纳学习许多和金融贸易等等相关的知识，就算沈流说相信她的智商和天赋，就算霍家铭从旁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她也依然觉得吃力。

　　但这不是最难熬的，最难的是她一天天地等待，一天天地询问沈流，有关于邵励城下落的消息，得到的永远是找不到活人，也打捞不到尸体的结果。

　　越天集团人心惶惶，而明世集团那边已经直接宣布了明落这位总裁已不幸罹难的消息。

　　沈流带叶思清出席过越天集团的股东会议时，便有不少股东也提议，应该像明世集团那样做，但被握有最多的股份，即掌控着压倒性权力的叶思清给否决了。

　　集团里早已传开，上上下下，所有的人，谁都明白她和邵励城的那一层关系，也都知晓她不愿意公布邵励城罹难的事实，只是不愿意承认邵励城已经葬身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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