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被伤得千疮百孔的那些年,再想想尹昶灏说过的话,乔西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眠。
他所说的那些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可经历的事情多了,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描淡写的,就这么就过去了。也许将来有天,她会慢慢的放下、释怀,可现在,每当回忆从脑海中呼啸而过,都让她觉得心脏痛到无法呼吸。那种感觉,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她承认她不是那种心胸宽广的人,也没有办法说放下就放下。
月落日出,一夜无眠。
也不知道是不是乔西夏的错觉,自从那天之后,她总能频繁的见到陈雅兰,而她又很恰巧的看到了她、冲着她笑,虽然她的下意识反应就是掉头就走。
如果不是路泽告诉她,她都还不知道:其实陈雅兰他们一家本就应该退房离开了的,可为了能够多见上乔西夏几面,陈雅兰努力说服他们全家,留下来再继续多待几天。为了这事情,她还和那十九岁的女儿大吵了一架。
听到这些,乔西夏表面虽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心里还是稍稍有那么一点动容的。
就算她现在所做的这些一切,都是为了弥补她心里的伤,可是至少她知道,在她心里,还是有她的位置的。她是恨她,可同样的,她也很爱她。就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会恨到深入骨髓。
虽然她平日里面什么都不说,但她态度上的变化,尹昶灏一直看在眼里。
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终于开始一点点的恢复了,他几日来一直紧锁着的眉头也就缓缓舒展开来了些。他真的很怕到最后,她做出了个让她将来想想会后悔的决定。
来到海边的第六日,乔西夏终于不再执着于巴厘岛的各个旅游景点,将注意力放在了海边。晚饭过后独自一个人走上了酒店顶楼,她本是想着一个人吹吹风,看看更广阔的风景,可等上去的时候,却见陈雅兰他们一家人正在楼顶上烧烤。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心里莫名不好受,她转身想要走,却被陈雅兰的现任丈夫Joe叫了住,“西夏,一起吧。”
他的中文水平不好,说出口的话听上去莫名有点奇怪,但还是能够听得懂的。
“你知道我!”乔西夏一愣,转过身朝向迎上自己的人,也不为难他,英文开口询问,“我们好像没见过面,你怎么认识我……”
他笑着耸了耸肩,“见过你的照片,在Ailan……雅兰的手机里面。”
Ailan是乔西夏母亲陈雅兰嫁到英国去之后,他根据他中文名字的谐音给她取的昵称。这个名字他已经叫了二十年,自然也成为了一种生活之中的习惯。
光是听他说话时候的语气和内容,乔西夏就已经差不多可以笃定了。
也许他们的那两个孩子并不知道她的存在,但是他,这个看上去憨憨的男人,是已经知道了所有事情的,包括她的存在。如果不是这样,这一次陈雅兰执意要留下来,他也不会这么痛快的就同意了。虽然他们的家庭条件不算艰难,但也不像尹昶灏、路泽那么土豪。这里可是巴厘岛,暂且不说别的,光是一晚酒店的费用和临时更改航班、重新购买机票,这两个加起来都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感觉得到他对自己没有敌意,乔西夏自然也懂什么叫‘伸手不打笑脸人’,“按照你平日里面的习惯去叫就行,名字不过就是一个称呼而已。而且,我心里没有那么多介意的东西。不过我很好奇,你明明是知道我的存在的,但是你一点都不介意吗?我可是你爱人和前夫的孩子,你就不怕我的出现会抢走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
“在我们国家,离婚这种事情再平常不过,可能平均起来,每日一生的平均离婚次数高达两到三次。而你的存在,她从一开始就和我说了,我也欣然接受。她和我说了她和你父亲离婚的事情,她觉得对不起你们父女二人。我知道事情的始末,也知道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她确实太残忍了。所以,我替她向你道歉,抱歉这么多年给你造成了无法抹去的伤害。”
别过头看向一边,乔西夏咬了咬嘴唇,眉头无意识的皱到一起,“那是我们的事,不用你替谁道歉。我们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你和她还谁都不认识彼此。”
“其实Ailan这二十多年来一直活在痛苦之中,我能够感觉得到。”Joe叹气,拉着乔西夏到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这么多年来,她从来都没有勇气给你和你的父亲打电话,却通过你们周围的邻居收集着你从小到大成长之中的照片,然后将EMail中的照片洗出来,一张张整齐的放进一本独立的相册。那本相册,就一直放在床边床头柜里,她每天都拿出来不停地翻看,也只有那时候,才是我认识她以来,见到她笑得最开心的时候。她经常做梦梦到你,梦见你在她身后哭喊着求她留下,然后从睡梦中醒来,抱被大哭。孩子,她折磨了自己这么多年,就是因为愧疚。”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听到他和自己说这些,乔西夏心里莫名觉得酸酸的。
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撇过头看向一边,“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不会幼稚的觉得和我说这些,我就会对她心软、原谅她吧?”
“我只是实话实说、就事论事而已。”他轻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相信你也会明辨是非的。而且我相信,就算我今天没和你说这些,你心里面其实也已经有答案了。”
转过头望向他,乔西夏终于正眼打量他,却没再说话。
这男人看上去好像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但说话却很有分寸,也很聪明。不过看得出来,他和陈雅兰之间的感情确实很好。
不过,她这个人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而受到影响,那些对于她来说,也不过是个参考。
她会自己看着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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