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方家垣。
他的声音极具特色,完美演绎了他深入骨髓的阴冷。
我顿时警觉,却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
陌生的五指贴上我的腹部,轻-薄的布料,藏不住他掌心的温度,抚不平我发自内心的颤栗……
方家垣说过,他只喜欢玩-孕-妇……
蒋乐流产的真相另说,她在孕期和方家垣胡-来是真的。
铺天盖地、漫无边际的恐惧突然扼住我咽喉,瞬息之间将我淹没。
喉咙处忽然传来真实且灼烫的痛感——他另一只手掐住了我的脖子。
耳垂处拂来令人酥痒的气流,“就凭你?还想杀死我?宝贝儿,你还是取-悦我比较好。”
“你……”
做梦。
他扼死我的脖子,我根本发不出声。
我忽然无望地意识到:目前我能做的事情,只剩下了思考。
以我对傅铮的了解,他为辜婷婷舍弃我,是情理之中。可为什么,傅铮会把我送到方家垣手里?居然不是那个男人。
莫非,这是那个男人的计划?
抑或是,傅铮想要借助方家垣的势力摆脱既定的命运。
方家垣知道我想要“杀死”他,那蒋乐呢?
曹瑞恺和辜婷婷,他又知道几分?
二哥呢?
他应该很快得知我失踪,也不能锁定嫌疑人。问题是,方家垣不按套路出牌,他未必能在短时间内知道方家垣藏匿的地方。
“还不醒吗?”他松开我,手心辗转至锁骨。
粗粝的掌心碾压着我的皮肤。
似曾相识的感觉。
在罗马那会儿,他……
“呕——”
他还没做什么,我想象未知又已知的命运,竟然坐起,并呕出口酸水。
水雾朦胧里,我逐渐看清四周的光影。灯光充盈、摆设简单的房间,随便哪里都可以有的普通房间。我没发现它的特别之处。
无力感依旧深扎体内,但我正逐渐找回知觉。
“你想怎么样?”我轻抚痛得火烧火燎的喉咙。
他下手太狠,我发出的声音,粗哑难听,犹如耄耋老妇。
食指勾起我的下巴,他迫使我与他对视。
漂亮真是漂亮,眉眼口鼻,都是恰到好处的精致,多一分过火,少一分则不够。皮肤水嫩细腻,我离他那么近,都看不到一点瑕疵。最为摄人心魄的是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是静如深海的漩涡。乍看平静无波,实际上在顾盼之际已主控与他对视之人的灵魂。
他是孟想时,眼睛是漆黑的。
是Herman时,是剔透的琥珀色。
曾经,这个区别,扼杀了我觉得他们是同一人的猜想。
现在想来,孟想和方家垣有不同眸色,是他们在极力地证明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并没有共用一个身躯。
自打怀孕,我和徐萌交流不少。尤其是发现徐萌是心理医生后,更是涉及到不少心理问题。可我问她再多,始终是门外汉。
面对时刻会失控,并且短时间内手捏我和孩子生死的方家垣,我毫无头绪。
甚至特别害怕。
“现在怕了?”他俯瞰我,眼里的流光摆明了是享受我的惶恐。
或许,这在他眼里,是我对他的臣服。
“你信蒋乐的胡言乱语,筹谋杀死我时,怎么不怕?”
“我……信蒋乐。”
一巴掌扇过来,我全无反抗之力,额头磕上了冷硬的边角。
痛。
伴随着黏-稠的湿意。
不知道是傅铮的手帕还是方家垣又对我做了什么,我从意识回笼起,就浑身乏力。要不是剧痛刺激,我疑心我在做噩梦。
做了一场有方家垣的噩梦。
“啊,流血了。”他口吻可惜,食指在伤口附近戳-弄。
我哪有力气躲?
竟是任这个神经病摆布。
两手捧住我的脸,他忽地凑过来。
我下意识躲闪,却动不了。
他的吻就这么落了下来。
与其说是吻,不如说是舔。
而且专攻伤口附近染了血的地方。
我懂男人看我的眼神,罗马那回他明明有机会却没有碰我,这次他用尽缠绵姿态吻我的伤口……
他是不大正常。
偏偏这样的方家垣,让蒋乐怀孕,并且想她生下来。
我忽然后悔放蒋乐离开。
新婚夜她找我时,我强硬点抓住她。现在方家垣抓住我,二哥手里也算有筹码。
但蒋乐十有八九不会配合。
蒋乐没有出庭作证,是第一件令我诧异的事情。打那以后,我再也读不懂这个昔日跟在我身后左一个“林姐”右一个“林姐”的小姑娘了。
温-热的触感延绵不息,胃里不停泛着酸水。
漫长的折磨,我好像看不到尽头。
许久,他放开我。
我手脚脱力,木然靠回床头。力气回拢些,可远远不够。
面对我的瞪视,他阴邪的笑容不曾改过分毫,“恨我?”
我直板板,“不恨。”
比起牵动心绪的恨,我更希望方家垣彻底消失。
忽地抬手,摁住我的腹部,“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想要了?”
我赶忙缠住他的手腕,连声说道,“我要!我要!”
“那你对我笑。”他松开力道。
方家垣可不是强人所难?
孩子始终更重要。
我牵起嘴角,展现了极为灿烂的笑容。
如果以后我对珠宝设计失去了兴趣,我就去演戏吧。
毕竟,面对方家垣这样的死变态,我都能做到笑靥如花。
方家垣阴毒的目光盯了我会儿,“勉强归勉强,还是有观赏性的。”
我保持笑容,不作回应。
“你爱温有容,对吗?”
“你很相信你们之间的爱,对吗?”
“难道你不懂,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不值得信任的就是爱吗?亏你还是牟栎培养出来的美人刀。”
我终于绷不住,“你认识牟栎?”
方家垣向来高傲,他喊谁的名字,都自带几分轻蔑。
让我震惊的,还是他认识牟栎。
他露出得意的笑,“还没来得及认识,他就死了。”
“那……”
“纪程修,我也不认识。”
他口里的纪程修,应该就是那个男人。
看来,他所知,远比我多。
可我和他在对立面,他的话,我可能只能信百分之一。
“林蒹葭,我跟你玩个游戏吧。”他见我沉默,再起话头。
我翻个白眼,“我有选择吗?”
他轻笑,“没有。”
“我只想告诉你,但凡是有野心的男人,他放在第一位的,绝不是女人。”欺身而近说完这句,他直起身,快步离开。
“咔嗒”,他应该从外面锁住了门。
房间四处封闭,看不见窗户。另一扇门估计是卫生间,里面就算有窗,也是封死的。他铁了心要跟我“玩游戏”,怎么会让我逃走?
方家垣和温有容是宿敌了,他想要独占S市一方天地,怎么可能不针对我们?
这回得知我和蒋乐有联手的苗头,他肯定动怒,“游戏”的尺度肯定要比在罗马大。
二哥能应付得过来么?
“滴答滴答”,出神时,诡异的秒针转动声拉回我的注意力。
我循声望去,背后可不挂着一只钟?
七点二十。
应该是晚上。虽然我昏昏沉沉的,但感觉没过多久。
如果我睡了一个晚上,我就该饿昏头了。
然而现在,我并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我只是意识到,我该吃晚饭了。
下床,我赤脚走到门口,大力敲着,“方家垣,方家垣,方家垣!”
脖颈处的疼痛散得差不多了,我的音色恢复不少。此番拔高调子喊人,却依然不那么动听。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后,我听闻一声不耐烦的“说”。
“我要吃饭。”电光石火间,我又补充,“我还要吃药。”
门那边传来质疑声,“你什么意思?”
我忽然来了底气,平静地说:“方家垣,你要跟我玩游戏,我可以配合你。但你清楚,我的底线就是我的孩子。如果孩子被你折磨没了,我宁愿跟你同归于尽,也不会满足你内心畸形的快感。”
那头沉默。
隔着不薄不厚的木板,我听得见他的呼吸声。
许久,方家垣扔给我句“等着”。
孕后我没吃过药,方家垣若是问起,我能说出赵松鹤当时给我的中药方子。他如果照着去抓药,二哥说不定能发现。
赵松鹤近几年已经退隐了,要不是江逐水和他私交颇深,他不会为我开药方。知道我用来调理的药方的,只有赵松鹤、江逐水、我和二哥。
假如方家垣不信我的话,找医生给我把脉之流,也多了暴露行踪的可能。
方家垣一走,阴寒至极的氛围散去,我神志恢复清明。
我已经尽力拖延时间了,希望二哥可以快点找到我。
真有“游戏”,我会祈祷二哥赢。
“哒哒哒”的脚步声再次远去,直到消弭。
我趴在木门上,缓了好久,才找回些力气,走回床边坐着。
明知道另一扇门关着更小的牢房,我不死心,撑着身体去一探究竟。
结果如我所料,是卫生间,里头有陈旧、窄小的浴缸,还有附着斑斑铁锈的盥洗台,毛巾、药膏、牙刷等堆砌在台面。都有好几份,而且全是崭新的,包装没打开过。三面都是光洁的墙面,看不见窗户。
我退出去。
来不及坐回床上,又听到“啪嗒”的开锁声。
直觉告诉我,不是方家垣。
我望过去,看到腰瘦到不盈一握的蒋乐。自打和方家垣在一起,她一直在刷新我对瘦的理解。露出的皮肤上,都没有伤痕,表情是麻木的。
她手里端着满溢清香的饭菜。
单手托住托盘,她利落地反锁上门,继而走到我跟前,将饭菜放在床头柜上。
我站在原地没动,死死盯住她。
赶在她开口前,我问:“你这次有没有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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