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直说。”我坐在床尾,自顾自穿袜子,“反正我欠你一条命,你想怎么样都行。”
那一瞬间,我都分不清,我是假装怄气,还是真不舒服了。
“周瑾安,听说过吗?”
“当然听说过。”我提上靴子,笑问,“怎么,让我去色-诱这个老男人?”
温有容将放在我身边,并没有让我接触核心。就像去Friedrich的古堡,他们正儿八经谈事情,我都不在场。
除了“色-诱”,我想不到我有什么价值。
也讽刺。
他言简意赅,“你敢。”
站起,我冲他回眸一笑,“想吃什么?”
“你不要打周瑾安的主意。”他不理我的茬,“就算打,也不会成功。”
我正色道:“那你让我做什么?”
他横着右手打开抽屉,抽出棕色档案袋,扔给我,“自己看。”
稳稳接住,我低头绕线。
他又说:“我想吃什么,你去问赵青山。以后,你应该记在心里。我饿了,你还有半个小时。”
胳膊夹起档案袋,我忙走出病房。
因他不知节-制的折来叠去,我走快了就牵扯皮肉。可他只给我半个小时,我缓都不能缓。
赵青山告诉我的地方,离医院挺近。
问题是温有容喜欢吃的几样菜,样样都挺费时。
我开车抵达目的地,原以为有“千树落”这样名字的,会是奢华的五星级大饭店,没想到是闹中取静的一处小楼。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老板盘了店面,似乎更乐意去栽种花草。
甫一见到姹紫嫣红、挤挤挨挨怒放的百花,我以为我是进了花店。
退出去,我对门牌号,同时也看到歪歪扭扭挂在门侧的“千树落”牌子。
时间不多,我不再耽误,沿着鹅卵石小径进去。
竹屋,竹帘,竹香,竹音。
大片地方留给花草竹木,屋内便显得显小。
我一眼扫完,而且没有看到可以坐下用餐的地方。
倏忽,我萌生了个古怪的念头:这不会是,为了迎合温有容的喜好,才存活的吧?
“有人吗?”我往楼梯口走去,手搭在扶手上,犹豫着要不要上去找人。
“有。”回答,是从我后面传来的。
且有些熟悉。
我回过头,赫然看到个把小时前在医院见过的侯在斯。他刚从外面进来,似乎裹挟了幽深的花香,还有清冽的草木气息……好像,他是误入凡尘的谪仙,不该惹上滚滚红尘。
我终于觉得,他把温有度迷得神魂颠倒,是理所当然的。
最不经意的瞬间,他举手投足,已胜过万千颜色。
掩住细微的惊讶,我冲他笑,“我来拿温有容的午饭。”
他回以微笑,“我现在去拿。”
一分钟都没到,他就将备好的饭盒递给我。
我愣住,“这就完了?”
忽而轻笑,他善意提醒,“你再耽误,要来不及了吧?”
显然,侯在斯比我更了解温有容吹毛求疵的毛病。
我忙折回去。
赶到医院,我几乎是踩点敲响他的门。
我喘着粗-气跑进去,却见他正对着电脑敲敲打打:也是个工作狂。
稍微平稳呼吸,我说:“饭来了。”
他应声抱开笔记本,将小桌子腾给我,眼睛没离开过屏幕一秒钟。
我认命,躬身帮他摆好饭菜碗筷。
见他仍旧电脑不离手,我弯身从他怀里夺走,“啪”地合上。
“我为了准时现在还没顺气呢,”我反手将笔记本藏在身后,“你不能不按时吃饭。”
“这么殷勤?”他戏谑,“你不会在饭菜里下毒了吧?”
我说:“是啊,我下毒了。”
旋即挑衅,“你敢吃吗?”
他拿起筷子,优哉游哉吃起来。
我坐在沙发上,把笔记本扔在一旁,取过档案袋,抽出里面的资料来看。
里面就几张照片,拍的是同一座老宅,不过取景不同。
墨绿与朱红间隔的抄手游廊,木雕繁复的垂花门,漂浮着圆圆荷叶的碧绿湖面……
现在很多老宅都翻新了,艳丽的外观更添历史的浩荡。
而照片里的,却任由斑斑岁月痕迹遗留。
既然温有容提起周瑾安,那这老宅估计跟他有关。
重新装好照片,我正襟危坐,准备等他吃完再谈事情。
“老宅是周瑾安的,我要你想办法买过来。”他说,“周瑾安固执,念旧,且把老宅当成命根子。你能让他卖,多少钱我都出。”
“你要这老宅干什么?”
翻新?做旅游景点?
还是私用?用来金屋藏娇?
“送人情。”他说,“大哥官-场上的竞争对手,觊觎周瑾安的老宅有段时日了。我不跟你记旧账。你能买到这老宅,我不仅让你见宋小巫,还答应你放过他。”
旧账?
难不成他本来可以直接讨好温有度,因为上次的未婚妻事件,才转而从温有度的竞争对手入手的?
“我可以先见一见宋小巫吗?”我问。
周瑾安视之如命的东西,我很难让他答应松口卖给我。
温有容把这事扔给我,不知道是想要宅院还是想要宋小巫的命。
“等我出院。”他意外松口。
转而,我觉得不对劲,“你根本就没伤,是不是想不出院,就不出院?”
他肆意而笑,“所以,还是看你表现。”
如果可以,我希望能用电脑砸死他。
再也不用被他算计,更不用被他压榨。
温有容下午有事,我才得以脱身。
我勒令外科医生帮我开了药,取到后才离开医院。
傅铮再误解我,我也不会任他伤口溃烂。
可惜,我回到小公寓,上下里外都找遍了,都没有傅铮的身影。
他生气了——不管是我在罗马执意要救宋小巫还是为枪支的事情跟他争辩。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傅铮离开了。
我跌坐在沙发上,神游九天。
傅铮肯定能恢复过来,他受过最惨烈的伤,绝不是挨了两颗子弹。
可我心里不是滋味。
愣了许久,我打开电脑,预备搜查更多周瑾安的资料。
眼下傅铮跟我闹僵,我只能靠自己了。
但我查到的不多,比我已知的还少。他应该很在乎隐私和名誉,几乎没有公开的资料。我正在浏览的、少得可怜的资料,还是我用非正当渠道搜到的。
他几年前丧妻,有独女周琳。
我顺势调查周琳,周琳比他还干净,只言片语都没有。
他们远在B市,我赶去打交道前,总不能对他们一无所知吧?
正犯愁,手机铃声响起。
我看也不看拿起,“你好,林蒹葭。”
“林大美女,我可以请你喝咖啡吗?”
飞扬恣肆的声音,属于孟想。
Herman给我的阴影太过深重,听到孟想的声音,我就不由自主打颤。
怪不自在的。
何况他那日莫名其妙约我喝咖啡的短信害我被坑,我还没跟他算账呢。
我没好气,“忙着呢!没空!喝咖啡,喝什么咖啡!”
“唉——”他拖长语调,“别急着挂断。”
“有话快说。”
鬼使神差,我居然信他,愿意多给他一分钟。
“我知道周瑾安。”他故作神秘,“远比你知道得多。”
我僵住脸,“地点。”
他继而轻笑,给了我个地址。
还是上次他约我取画的咖啡厅。
猛地合上电脑,我拎上包就出门。
这个孟想,也有点意思。
我得知我必须买到周瑾安手里的老宅不会超过两个小时,孟想是怎么知道的?而且,他得知远在B市的周瑾安的秘辛——我用非正当方式都没查到的。
孟想坐在角落里,掩映在藤缠绿叶的装饰里。远远见我,他扬起右手,无所顾忌地摇晃着。
他笑得露出整齐的白牙,跟个愣头青似的。
偏偏他有漂亮得女人都嫉妒的脸孔。
和Herman的一模一样。
走近,确认他的瞳孔是如墨的黑色,我才松口气。
“你来了,”他重新入座,语气熟稔,“坐。”
我坐在他旁边,匕首抵住他的腰部,“你最好老实点。”
他明明感知到刀刃触碰皮肤,还外头闻了闻我的头发,“真香!”
“正经点!”我稍微用力,“你是不是跟踪我?”
照理,他跟踪我,我不可能发现不了。
“碰巧。”他乖乖举起双手,“我碰巧经过温有容住院的病房,听见了。”
握紧刀柄,我往前一推。
他尖叫:“大姐,你动真格啊?!”
“难道你觉得我有空跟你过家家?”我拧眉,“说实话,别浪费时间。”
他连连求饶,“行行行,我说实话!上次你不是说温有容开了你的bao吗?我觉得这个人占了我的便宜,所以我想找他的茬。我没跟踪你,跟踪的是温有容。”
有胆跟踪温有容,他更不容小觑了。
“我跟温有容上一百次chuang,都跟你没关系。”我冷声道。
“你们医院病房都这么激烈,”他居然有闲心打趣我,“早就满一百次了吧?”
懒得跟他贫嘴,我收回刀,坐在他对面,“现在,你可以说周瑾安的事情了。”
姑且不管他是碰巧还是有意,我先获取对我有用的信息再说。
孟想打了个响指,招来侍应生,仿若无事般冲我灿笑,“先陪我喝咖啡。”
“行。”我咬牙,忿忿道。
他不介意腰侧伤口流血,我有什么好介意的?
不就是,对着一张和Herman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个把小时!
“温有容年纪大了,你确定有他就够了?”孟想殷勤地把咖啡放到我跟前,“要不试试我?我年轻,花样也多。”
我嘴角抽-搐。
“你可以试着去找温有容。你们两个对那方面那么有想法,可以试着磨合一下。”
孟想夸张抱肩,惊恐道,“大姐,你不会这么开放吧?”
我翻他白眼,简单干脆地送他个“滚”字。
他想到什么就扯,硬是不提周瑾安。
知道他有意为之,我敷衍应着,等他玩够。
“哗啦啦”,剧烈的破碎声骤然响起。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我没等到周瑾安的详细资料,先等来了砸破玻璃墙的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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