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贴上耳朵的那一瞬,我险些心跳骤停——比他拽我到民政局紧张。
“……二哥?”不等对方开口,我试探着喊,难掩迫切。
“是我。”这低沉的嗓音,已经烙进我的生命,我不会认错。
我眼眶一热,切换成嘴炮模式,“你到底出什么事了?!好端端为什么关机?!为什么没按时下飞机?现在几点了,你才知道联系我?你不知道我担心你吗?赵青山都为你急了!还有游移、周密,一堆人都急了!你懂不懂事啊?!”
他低声说,“我亲爱的新婚妻子,我受伤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愣是浇灭了我的火焰。
“你在哪?”我瞬间软了调子。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你不生气了?”
团在胸口的担忧要上不上、要下不下的,我微微挑眉,狐疑开口,“你真受伤假受伤?”
“真的。”他不再笑,“来接我吧。”
我哭笑不得,柔声说:“不是问了你在哪么?”
“我发你定位。”他补充,“你尽快。”
尽快?
原本归位的心又悬起,他要我尽快,是不是情况紧急,或者他伤得重?
刚才他口气轻松,更像是拿受伤来堵住我的嘴。
现在一想,他要我去接,哪能伤得轻?
挂断电话后,我捧着手机,心急如焚地等。
好在,他的微信消息旋即发来。
我认识。虽然是个郊区,但离我不远。
温有容没提醒我小心,可我总怕有人跟踪,边开车边勘察周遭动静。
开到目的地附近,我才发现他的定位在路边的树林里。
利落下车,我锁上车门,抵住车身,拨给他,“我看见树林了,前面正好有个破路灯。”
“走到树林里。”他惜字如金。
“你还好吗?”我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撑着栏杆,翻进草地。没几步,便是郁郁葱葱的树林。
浓郁的草木味弥漫鼻尖,搁在白天,暖黄色的阳光照来,必然是无可描摹的美景。
而此刻,月色寥寥,窸窣声断断续续,怪渗人的。
拨开枝叶,我走直线。
他说得那么简单,应该是我往里走就能看到的。
绝对是。
我暗自咬牙。
温有容总不能用自己的安慰戏弄我吧?难不成他被人挟持了?
我火急火燎赶来,真要拨开云雾见天日了,我反而踟躇起来。
又走了十来步,密集的林木变得疏朗,我瞥见不远处有个废置仓库。站在树林之外,要发现挺难,可走进树林,那它便藏不住。
当然怕有埋伏。
可在我认定他在仓库里时,二话不说便冲过去。
管他呢。
“嘎吱——”
仓库年久失修,木门摇摇晃晃,拖拽地面的声音绵长、尖锐。
我听得头皮发麻,却顾不上缓劲,瞬时伸手触墙,摸索灯的开关。
我从来没有此刻这般讨厌黑暗,讨厌未知。
“温有容?”
“我在这。”
他和我同时开口,两道声音交叠,融合,又错落在黑暗里。
我喜出望外,放弃找寻不知何处的开关,循声走去。
待走近些,我便闻到腥-甜的血腥味。
“手,手给我。”我凭感觉站在他跟前,往他的方向摊开手心。
“手机不会开个手电筒?”他出声调侃。
我如遭当头棒喝,“哦,你等一下。”
他突然出状况,一会失踪一会出现一会又是受伤了,我心情跌宕起伏,也越来越紧张。紧张到,连最简单的事情都能忽略。
“啪”,黑暗中,掌心相贴的声音清脆响亮。
嘴上戏弄我,手却在瞬间交给我。
比起我,他显然适应黑暗。
手指卷起,我抱住他宽厚的掌心,没有立刻使劲,而是用另一只手翻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血腥味弥之不散,他的伤就算不是重伤,也流了不少血。抹黑随便扯他,我没把握,更舍不得。
刺亮的光线下,我看清了地上涓涓的血流。
“温有容,你能耐了啊!闷不吭声流了这么多血?!你怎么又把自己弄成这样?你找我之前,不能自己处理下吗?你不能联系梁宿吗!他是医生!”
拇指在我掌心摁了两下,他抬眸,迎上我掺了火的眼眸,“有个人给我下马威。”
我本能追问:“谁?”
“我还不确定。”他说,“他随时可能折回来,我不想喊梁宿过来。”
“敢情你心疼梁宿,一点都不心疼我?”我怼回去,同时跪在他身侧,撩-拨他的衣服,想要查看他的伤口。
膝盖浸入血里,黏-黏-湿-湿,好在我没打滑。
由我乱来,手落在我的肩上,他沉笃开口:“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当然知道啊:他的喜忧,第一时间告诉我。
这个答案,难道不够吗?
也许他有更多的考量,但我此时此刻只相信这个浪漫的解释。
腰侧伤口最深,后背又多了几道,血淋淋盖过曾经的旧疤。看得出来,他止过血,做过紧急处理。可远远不够……
对方没有下死手,确实称得上“下马威”。但我还是在心里怒骂那个渣滓几百遍。
我想要避开伤口扶起他,忽然发现避不开。
眼前浮起薄薄的雾,我哑声,“你疼吗?”
他调笑般,“你再这么观赏下去,我就真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呸,”我没好气,“你别乱说话。”
看到这么多血,我实在没勇气多听他说几遍死。
搭在我左肩的手缓缓移动,最后绕过我的脖子,搭在我的右肩,“走吧。”
我手揽住他伤口少些的腰侧,不敢使大劲,咬咬牙将他扶起。
这回他真的整个人靠在我身上,沉甸甸的重量险些压垮我。但我撑住了,并且带他步步往外走。慢慢地,我觉得肩上的重量,是一种牵绊,是令我安心的存在。
对方没有去而复返,林子里窸窣杂音依旧,却没有突然蹿出人影,爆出怒喝和炸开枪响。
我本意是让他在后座躺着,他坚持坐在副驾驶座,我没辙,着急忙慌翻找车里的衣物、软垫,生怕磕碰着伤口。
他两手抬起,由我作妖。
“你知道,”他嘴唇就在我脸侧,开口时呵出热气,就像亲我似的,“垫什么,我就不痛了吗?”
“什么?”
他的嘴凑近我的耳朵,吹进了浅浅的风。
我脸上顿时发烫:我真是嘴贱,搭他的腔。
把垫子扔进他怀里,我板着脸说:“痛死你活该。”
“回家。”他靠在坐垫上,眼角眉梢皆是暖融融的笑意。
我脱口而出,“你不会又要我帮你处理伤口吧?”
“你怕了?”他反问。
猛踩油门,我担心他的伤,开得比较快,说飚车也不为过。
他不惊不惧,没什么不良反应。
“我心疼。”我实话实说。
很长一段时间,耳畔只有引擎声。
“那我喊梁宿。”他终于出声。
我轻轻“嗯”了声。
随后,一路无言。
停好车,我绕到他那头,弯腰搀扶。
暖色的灯光倾落在他的脸上,柔和了他的棱角,磨软他的戾气。他的睫毛其实挺长,此刻微垂,更显出了他睫毛精的本质。
大概是中了邪,我俯首,嘴唇凑上他的睫毛。
感受到他睫毛的颤动,我猛然回神,着急忙慌想要撤。
后脑勺却被他牢牢摁住。
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愣是摁倒我的头,牙-齿-寻摸到我的唇-瓣,啃-咬起来。
才第一口,就有一辆白色的雪佛兰开进车库。
估计是赶来的梁宿。
我僵住身体,手掌贴住他胸膛,想要结束。
他不肯。
我最清楚他伤得多重,根本不敢用力推。他就是仗着我对他心软,愈发肆无忌惮。
熄火,下车,走近……
温有容不许我分心,可我怎么可能不去注意梁宿的一举一动?
“二哥,你还有力气发-qing,应该伤得不重吧。”
我怕梁宿甩手走人,急得想要开口挽留,被温有容害得,只能呜咽几声。
估计觉得辣眼睛,脚步声响起,且渐远。
所幸,他并非完全不要命,将将卡在我炸毛前,松开了我。
猛然获得自由,我甚至顾不上喘-匀气,“温有容,你……”
“老婆,我疼着呢。”
短短一句软话,愣是堵住了我即将铺天盖地而去的怨怪。
忿忿擦拭发烫的嘴唇,我没好气,“那就安分点,我带你去找梁宿。”
重见梁宿,是在温有容的卧室。
他看我的眼神,意味深长。
要不是温有容在,我肯定怼回去:我被温有容随时随地-亲,总比你用拙劣的手段推开戴乐好吧?
温有容一坐上去,床单就废了。
不过没人在意。
温有容趴在床上,两手垫着枕头,任由梁宿摆布。他特别安静,都不像他了。可以想象,如果是我给他处理伤口,他指不定又哪根筋搭错,要对我这样那样。
梁宿专心致志,动作流利且有条不紊。他虽然跟我一样担心温有容,但他是医生,见惯生死,不会让私人感情影响他。
我则站在床边,眼睛一瞬不瞬地盯住梁宿翻飞的双手。
我的确心疼,临了,还是忍不住去看,恨不能跟他一起疼。
梁宿井井有条地洗着伤口,艳色的红侵染我的双眼。
看着看着,我突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伴随着胸闷气短。
我痛苦地闭上眼,凭感觉冲进卫生间,两手扣在盥洗台上,干呕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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