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收养宋小巫?”掌心抵住他胸膛,我顺势挺直腰,迎上他颇为温柔的目光。
不等他回答,我又火急火燎补充,“为了哄我?”
甚至,我都不在意他怎么知道宋小巫想要跟在我身边的。
微屈的手指抚过我的额际,他反问,“看不出来?”
宋小巫想跟在我身边,未必只有领养一条路。不管哪条,我都还没想好怎么求他。没料想,他直接把目前看起来最好的选择抛给我。
我想立马答应,却又执着于答案。
我深深吸进一口气,而后缓缓吐出,“温有容,你真的不能告诉我,谁伤害了你吗?”
“等你怀孕。”他信口说道。
不由揪起眉头,我的不悦全都表现在脸上,“那如果我一直不怀呢?”
“你会怀的。”他说得漫不经心,却有不容置疑的笃信。
这无端,勾起了我心中翻涌的温暖。
我说我不能怀,他没有多说,用拥抱,用收养宋小巫来哄我。
此刻,我直白地说我也许不能怀,他偏说我能。
不是赌气,甚至不像是安慰我。
“你也不愿意让我分担吗?”
他说:“你会冲动。”
我:“……”
哪怕被我的幽怨的视线锁定,他照样从容不迫,重新拿起平板,颀长的手指在上面勾划。
“温有容,你这样,我会觉得是许照月,是周遗梦,或者是你藏在深处、不为人知更不被我知的心头好!”我一激动,说话没过脑子。
温有容受伤、治伤,还大有包庇凶手的架势。加上许照月那番话压着我,我忍不住串联出了我以为的因果。
“许照月跟你说了什么?”他将平板放在腿上,手指轻靠屏幕。
平静无波的眼眸,看不出什么端倪。
恰恰令我,五味陈杂。
他有过。
他真的有过。
听到我几乎蹬鼻子上脸对他吼,他没有怒;我说他心里有别人,他没有否认,而是问我许照月具体说了什么。
猛地站起,椅子被我撞倒,“砰”的一声巨响,却惊不起我半点波澜。
我直勾勾望着他,恨不能将眼珠子嵌在他身上,“许照月说的,比你想象得更少。”
“把椅子扶好。”比起我,他镇定自若,“我告诉你。”
我嘟囔“凭什么”,到底俯身,勾起椅背,将它放稳。
估摸着我会听到不爱听的,想想又坐上去——省得到时候惊得摔倒。
“周遗梦、梁宿,应该都提过我还年轻时的事,对吗?”他咳嗽两声,忽而可怜巴巴地说,“渴。”
蹙起的眉,似乎在控诉我照顾不周。
我压住争相涌起的复杂感受,倒了小半杯热水,耐心吹凉。气归气,我还是站起,倾身向他,将杯子递到他嘴前,空着的左手虚虚靠住他的后脑勺。
绒绒的发尾扫过手心,痒痒的。
他眉头舒展,嘴唇喊住小块杯沿,一口一口喝着。
我的视线,从浸-润的嘴-唇转移到滚-动的喉结,到一滴流进衣领的水珠……
我想亲他。
但我忍住了。
我必须要知道,那个真正意义上的情敌,是否仍然驻留他的生命。
“喝完了。”他舌头下意识一舔,卷走了嘴角晶莹的水珠。
我下意识吞咽口水,突然想变成那滴水。
猛然回神,我将杯子放在一边,重新坐回椅子。我挺直脊背,双手分别搭在膝头,像是听凭长辈教训的小孩儿。
“不瞒你说,那一程,是我最煎熬的。”他衔接之前的话题,云淡风轻地说着。
温有容是谁啊?
他连说个疼,都是似真非真的,有时候哄我,有时候想我服个软。
我做梦都想不到,他会跟我坦诚,曾有一段岁月,他觉得煎熬。尤其是,在别人口里,他是恣肆飞扬的老大。
不管有意无意,他这是放了大招。
逼问的念头殆尽,我反而希望他不要说。
我怕他疼。
我更疼。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轻笑,自顾自继续,“那个小女孩,在那一程里,帮助过我。我对她,可以说是一无所知。但我,从未忘记过她。当年我们都小,谈不上风花雪月,只是一种执念。你要我把她从我这里剔除,不太可能。”
他的手指,指向自个儿的左胸。
最接近心脏的位置。
我犯不着吃一个小女孩的醋,但总归心里不是滋味。我多么希望,那个参与过他的曾经,并让他念念不忘的人,是我。
“你这么多年没为谁动过心,所以许照月就觉得你是想着那个女孩,对吗?”我压低声音,似乎怕破坏什么。
他说:“是。”
我追问:“那你为什么娶我?”
他目光深邃,“我有问过你,你为什么爱我吗?”
如果他问,我一定会正儿八经地回:因为他有病。
但我知道他的意思,爱情没那么多为什么的,爱了就爱了。假使我向他求婚之前犹豫不决,想东想西,说不定我们至今都没办法修成正果。
“我接受。你想记她一辈子,我都接受。”
我掐了后面一句:有朝一日她出现,你要跟我离婚,我也接受。
强扭的瓜,毕竟不甜。
“一码归一码,”我又赶着开口,“收养宋小巫的事情,你也考虑清楚。我们结婚的事,你家里未必接受,现在又收养个他们眼里来路不明的宋小巫,你怕是太清闲了。”
他温和地回:“没想清楚的事,我不会说出来。”
“我想去外面吹吹风。”我豁然蹿起。
他嘱咐,“要是下雨,别淋。”
觑眼柜面上的一叠化验单,我绽开笑容,“我还想怀孕。”
在我有所期待时,任何有碍身体健康的事,我都不会做。
走出医院大厅,暖风拂面,我忽然想起:绕了大半圈,他还是没说到底谁把他伤成这样。瞧这架势,他是不想告诉我了。
仰头,望向仿佛高耸入云的住院部,我辨不清他在哪个房间。
收回视线,我走向绿茵茵的草坪。
******
“林姐,王姣姣生日,晚上请大家吃饭唱歌,你去吗?”临下班,蒋乐抱着文件夹,眼巴巴看我。
我答:“我不想去,你去吧。”
“那我也不去。”蒋乐咕哝,“都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放下钢笔,合上设计稿,“蒋乐,你别怪我多事。游移,真的没找你麻烦吗?”
蒋乐眸光微闪,“林姐,你关心我,我开心都来不及。你别误会,我现在……就是讨厌极了游移这个人。你说,怎么会有他这样死皮赖脸的。”
“要是找你麻烦,你一定记得告诉我。”我说,“游移怕温有容的。”
蒋乐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林姐,你这段时间都在埋头工作,真的不需要放松一下吗?”蒋乐抻着脑袋,眼睛睁得铜铃大,显得娇憨。
我莫名心软。
“我打个电话。”
蒋乐打趣,“林姐,看不出来你那么听温先生的话。”
温有容这两天不在S市,伤没好透,死活要出席某个活动。我劝不动,正跟他怄气。他可以随心所欲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但我在乎啊。他不把我的在乎当回事,我绝不主动跟他打电话示软。
我是给宋小巫打电话。
收养的事情貌似比较棘手,宋小巫好像不是我想象得那般无依无靠。温有容去办领养手续是被驳了回来,派赵青山去调查真相。
这段时间,孩子住在我们家,有阿姨照看。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他是自由的。宋小巫听话且乖巧,只在我下班时缠着我。
抛开聚会的无聊与重复,我有地方纾解跟温有容置气的郁结,顺便能加强团队建设。这段时间他们都辛苦,我老冷脸,私底下活动再不去,影响不好。
我拨过去,宋小巫秒接。
“姐姐,你要回来了吗?”他欢欣雀跃。
电光石火间,我没管住我的舌头,“小巫,姐姐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好!”他热烈回应。
蒋乐等我挂断,问:“孩子?林姐,你确定?”
去唱歌,又不是去嫖-娼,我稍微注意点就好。再者,有宋小巫在,我还可以提前离场,又不显得我拿乔。
最重要的是,听到他言语里对我的期待,我真的想带他出去玩。
我久不能怀孕,宋小巫又是那批孩子里独叫我心软的孩子。不得不说,在把他接回家后,我潜意识里,真的把他当成我的孩子。非说年龄差不允许,那就是我的弟弟。
总之,是我的亲人。
蒋乐悻悻闭嘴。但凡是我的决定,她即使不理解,也最终会尊重、支持。
这是我喜欢蒋乐的一个地方。
幸好,我带孩子过去,他们没有放不开。王姣姣依然是主角儿,生日歌也是为她唱。我多带了个孩子,因此用红包的厚度来弥补。
宋小巫长得精致,本身就讨喜,嘴巴又甜,男男女女都被他哄乐。
饭桌上,宋小巫吃得最欢。话题主要围绕王姣姣,我左右一些同事会从宋小巫切入,跟我聊一些寻常的话题。我心情不错,有一搭没一搭地回。
在去KTV的路上,蒋乐悄悄发我短信:林姐,今晚大家都说你平易近人了。
我轻笑:难道平时我是黑面神?
没回短信,我摸了摸宋小巫暖融融的脑袋:“今晚高兴吗?”
他脸蛋红扑扑,“高……兴。”
兴许是激动,他有点口齿不清。
我收回手,“等会给王姐姐唱个生日歌,然后就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可是我还想看星星。”
我笑:“回家陪你看。”
无论是Friedrich的圈-养,还是温有容的变相监-禁,宋小巫过得并不好。这个孩子有时候太过早熟,当初傅铮挑唆几句,就能冲温有容开枪。
可他终归是个孩子。
在我身边,他尽显孩子的娇憨与绵软。
我的过往一去不回,而他,我应该还可以挽救。
王姣姣生日请的,都是我们部门的,一干人我职位最高。因此他们非拥着我走在前面,我不好推脱。
怀里的宋小巫听话,安安静静埋在我胸-前,不去看KTV的金碧辉煌。
所幸,这家KTV生意并不好,一路上安静得很。
偏偏到了王姣姣订好的8888包厢,里头传来了震耳欲聋的乐音。
“怎么回事?”王姣姣最先发声,“这明明是我订的包厢。”
其他人七嘴八舌附和。
我头疼,“姣姣,你过生日,忌讳换包厢吗?我看斜对面的6666包厢空着,要是你愿意,我们就去那里。”
我的确不是息事宁人的性格,但这件事实在是鸡毛蒜皮。何况,我怀里还有个宋小巫呢。
王姣姣估摸着怵我,嘴巴张张合合,最终说:“听老大的。”
我们正要折回,包厢门拉开,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闪烁的灯光映照,她的古典韵味总算散去,几许年少轻狂。
“许照月?”我勾唇,“您玩好。”
我回过头跟王姣姣他们说:“傻站着干什么,去包厢啊,不是要唱歌吗?”
大概我不自觉流露出生气了,他们都有八卦的欲望,却齐齐向6666包厢里走去。
我转过身,却被许照月扣住手腕。
“您贵人多忘事?”我暗中使劲,想要挣开,意外徒劳。
宋小巫在我怀里,我行动不便,也使不上大力。
我已经决定和她划清界线,她显然不乐意。
包厢的巧合,也许是她有意为之。
她寡淡的目光落在宋小巫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怎么,私生子?为嫁给二哥,这么拼命?”
我不理她,反而对孩子说:“小巫,别怕,能下来吗?”
宋小巫声音细细的,“能。”
许照月没有丧心病狂到伤害宋小巫,只死拽住我的手腕。
“姐姐。”宋小巫站稳,软绵绵地喊我,应该是在恳求我不要打架。他亮晶晶的眼里,有一晃而过的害怕。
空着的右手落在他头顶,我揉揉他头发,“别怕。”
安抚好他,我才抬头,“许照月,你别逼我。”
许照月从小受训练,我何尝不是?
我不怕跟她真刀真枪地打。
她逼急了我,哪怕温有容的恩人是她,我都打。
是,我把那颗心口的朱砂痣粗暴地理解成“恩人”,这样我好受多了。
“许照月,你放手。”
说明天才回来的温有容,突然现身。
听到熟悉的声音,我猛然回头,映入眼帘的,可不就是好看到天妒人怨的一张脸?
“为什么?”许照月喃喃,“你把我们请来,不是叙旧吗?她又是谁?她凭什么参与进来?”
温有容走到我身侧,单手抱起宋小巫,另一只手揽住我的肩膀,“她是我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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