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有容会骗人,徐萌又不动声色,主要我未曾想过怀疑,因此被蒙蔽了一段时间。
但是徐萌关怀的尺寸是很难拿捏好的,并且我在这方面比较敏感。我对她起了疑心,难的是动念头,调查不过是来去的事儿。
身后的他沉默,“哒哒哒”声分外清楚,交错在一块儿。
我拉开门,使力登上台阶,“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要想为这事跟你吵架,早就吵了。我真不舒服,你把她喊来,好不好?”
踏上柔软的草坪,我目不斜视,走到小径上。
何逢咬舌自尽,温有容说能处理妥当,可毕竟是人命,总得小心谨慎些。
我想叮嘱他,回过头见他在通电话。
扭回脑袋,我知道他有分寸,无须我多提。
何逢临死阴阳怪气那么说,十有八九是跟温有容提了嘴什么事。我生在局中,已经把我所知的有效实情告诉他了,他暂时应该不会猜疑我。
可以后呢?
我对他呢?
我骤停脚步,凝望皎皎星月,深深吸进一掬新鲜空气。
体内躁动的火焰不息。
我知道,如果再任由我胡思乱想下去,我和温有容的之间会出现信任危机。
那个男人想必知道我坦白了,所以才叫何逢搅合这出吧?
枯坐沙发,我紧了紧披肩,无端觉得有些冷。
明明,夏夜燥热,客厅别说空调,风扇都没开。
真冷啊。
兴许温有容说事情不大是在安慰我,因为我先等来的是徐萌。
大波浪拨在左肩,沿着身体曲线下延,方才跑得急,她坐在我跟前时,长发漾成了波澜海面。
海面事儿没过雪峰,时而躲闪。
比起一看就知道随便拢过的长发,她的妆容是明艳精致的,尤其是那大红唇,闪得反光。
“徐医生。”
之前她是妇科医生,接待的都是女性,顶多是陪爱人前去看病的男性,少有几个会萌生花花肠子。
如今她成了心理医生,估计碰上不少没病装病、有事没事聊-骚的臭男人吧?
“你哪里不舒服吗?”她右手插进头发,撩了把大波浪,冲我歉疚一笑,“出来得急,别介意。”
这会儿阿姨回家休息了,我替她斟茶,快速洗了盆樱桃——起先阿姨都仔细清洗过的,我过个水就好。
“徐医生您客气,大晚上喊你过来,是我过意不去才对。”重新端坐在她对面,我感受到了人烟味儿。
可能她今天换了色号,红得愈发衬托她的美艳气质。我突然觉得,她光这么坐着用指头打理长发的侧影,便是滚滚红尘。
“徐医生,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我头脑一热,问出的话没过脑子。
果然,跟前人动作停滞。
不过短暂,如同昙花一现。
她放弃梳理头发,用刚才闲着的右手捏住最上面的樱桃梗,送到嘴前。
大红唇轻轻一咬。
艳光四射的红与鲜嫩水润的红瞬间交缠。
痴缠过后,她嘴角残留莹润的水光。
她也不觉出丑,抽出纸巾,大大方方地擦拭。
吃颗樱桃,居然给她吃出了活色生香的糜-艳?
她这嘴有毒。
如果温有容在,我一定觉得她在勾引我老公。
其实我拎得清,她就是这样的……但是太性感了呀。
许照月是古典端方的美,周遗梦是清纯与妖娆的结合、两种光芒随心情而盛,蒋乐就是单纯、干净,温有心灵动天真、小脸蛋儿自是精挑细琢……
好像没一个,光坐着,我就觉得在勾引人的。
果然,性感是致命诱惑。
“谈过。”徐萌眉眼略弯,“夫人放心,不是温先生。”
我清咳两声解释,“我是想问,如果一个男人终将不信任你,他是不是真的爱你?”
徐萌星眸微抬,“信任和爱情,并非绝对捆绑在一起的。”
也没追问。
想必已经懂了我的意思。
“你是不敢相信他,还是怕他怀疑你?”见我迟疑,她又柔声问。
我说:“都有。”
她再次轻捏绿梗,将硕果塞入嘴中。
“夫人,我跟你说我的初恋吧。
我高中那会儿,男同学都嘲笑我嘴巴大,初恋用词最刻毒,每天有空没空都要整我。我发小当时气不过,说要改造我,让初恋巴巴求我跟他交往。我觉得他的话是天方夜谭。他就跟我打赌,然后尽心尽力把我从丑小鸭变成了小女王。初恋是我追到手的,其实我本来就喜欢他的,就算他嘲弄我有一张难看的大嘴。
打赌这事儿,我没当回事。我和他刚甜甜蜜蜜不久,我发小抽了风,说他赢了赌约,我要请他喝酒。他来找我向来随意惯了,门没推开就嚷嚷了,不巧初恋在。初恋当场红了脸,直接分的手。后来我不管怎么解释,他都不听。高考那会儿,他为了脱离我,选了离S市最远的城市的一个不知名大学。直到现在,他都在山区教书。我听闻,不远千里找他,跟他说我放下了,他也可以放下了。
山区磨砺人,他比我想象中的要沧桑,却沉稳许多。他说,我打赌这事儿,他从我嘴里听到,也许不会分手的。”
后来我参加徐萌的婚礼,新郎是发小。
“温先生见多识广,心胸开阔,自然不用跟我的初恋似的吃苦几年来成长。你们既然是夫妻,他不会太跟你计较。你要是压着秘密,告诉他的话,他接受的可能比旁人添油加醋转告要大。而且你现在怀有身孕,不适合多思多虑,凡是说开了,你也能轻松。”
确实,我坦诚我的身世那晚再忐忑,其实都是释然了。
温有容说帮我回家还是让我滚,都是他的考量了。
幸运的事,我起初的欺瞒,没有化成我们之间的疙瘩。
只是……
“如果你无法信任温先生,我倒是觉得合乎情理。他这样的男人,里里外外都透着股不可信。”
我没想到,徐萌会如此拆台。
她不是温有容花钱请来的,左一声“温先生”右一声“温先生”么?
徐萌主要让我宽心,还推荐我不少她喜欢的曲子,说是陶冶情操,且对胎儿也好。我听着舒服,便仔仔细细记下来。
直到温有容回来,她才起身离开。
地下室入口到前门大片院子,动静不小,持续了半个小时。我镇静是因为知道发生什么,她平静就是心理素质和职业素养。
温有容弯身,罩住大片灯光,拇指摩挲我眉心,“和徐萌聊得还行?”
我“嗯”了声。
我大概就是缺个无话不谈的朋友。
真要我打开心扉去找个,我又怕重蹈覆辙。
徐萌这样正好。
“何逢呢?”
他说:“明天头条不多,他的自杀可能会出现在报纸上。”
即便出现了,估摸也是小小的一段。
何逢是谁?
S市里谁知道?
这座城市每天发生这么多或奇葩或新鲜或喜庆或悲剧的事儿,不是每件都能引起轰动的。
尤其,温有容还压着。
“我给了何逢自杀机会,你怪不怪我?”
“怪的话,”他忽地凑近,英挺的眉目瞬间近在咫尺,微微一凛,“记账吗?”
掌心抵住他胸口,我推开他,在光暖里起身,“别老做梦。我困了。”
然而,真相是,我脑海里勾勒的未来图景——我产后不久,抱着孩子喂奶。温有容斜躺大床,轻拍床面,诱-哄,“过来躺好。”
算账。
算小账。
算大账。
算莫须有的账。
*****
可能我怀孕了,温先生觉得有养家压力的,我怀孕后他总在忙。
后来我一想,之前我自己有事忙,哪里有空管他忙不忙?
我可以画图纸可以想不知道他有空办的婚礼可以做任何适当的放松……却到底舒展不了我的筋骨。就是被迫闲出了时间,又暗落落觉得温有容陪我的时间少了。
何逢死得确实悄无声息,连葬礼都是没有的。
他最后绑了宋小巫,激怒温有容,最后可以可能给他安葬的人都被他蠢没了。
二哥连工作都不让我沾,告诉我何逢的事解决了已经不错了。
我也懒得管他。
他做的事真要捅到警察局,离死刑也不远。
孕检,是赵青山陪我去医院的。
赵青山大早上敲门,我险些摔门,“温有容不会找个女的?”
本来就食言了,还找个赵青山搪塞我。
信不信我勾引赵青山!
虽然我怀了三个月,天天被喂食,但肚子没起来,也没圆润,魅力还是有的吧?
“夫人您喊上谁都没关系,但我负责接送,保证您不出意外。”赵青山不怒不恼的。
我拽下近旁挂的包,换上柔软舒服的平底鞋,“开车去。”
坐上副驾驶座后,我有意将安全带横在中央,挤出了幽深的沟壑。
“温有容在忙什么?”两旁景致瞬移,我佯装温和。
赵青山恭谨,“温先生说您不该担心这些事的。”
“我到时候生了,他是不是也要谈生意?”我不爽。
他语气变柔和,“温先生重视您,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我冷哼一声,扯了扯滑在胸口的布料,“赵青山,你不说温有容最近在忙什么,我就亲你。”
赵青山:“……”
我拨弄轻-薄的布料,姿态悠闲。
许久,赵青山憋口气似的,“温总在B市的项目快结束了,他这段时间明里暗里都在为难温先生。”
“乖。”
原来是这样。
B市,温总:温有容的三叔温知礼。
温有容父辈里,就温知礼从商。两个人在同一平台,竞争自然少不了。
温知礼虽然比温有容年长十二岁,但也是在盛年。就算他是普通人,最高位被自己侄子坐了,总不甘心吧?何况,还是在温家这样几乎畸形的环境里。
那就暂且原谅他吧。
等我肚子有隆起的征兆了,再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时间办婚礼。
实在不行,那就彻底延后,总归不能大肚子踏入爱情坟墓。
医生预约好了,赵青山直接陪我去的办公室。恰好医生还有个病人,我和他不得不候在走廊。
赵青山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突然幽幽开口,“夫人,你和温先生再让我做夹心饼干,我都想辞职了……”
稀奇,赵青山居然会有这般情态。
我颇为动容,却照旧嚣张,“有本事你辞?”
赵青山:“……”
瞧他一眼震惊,我觉得之前的恶气都出了。轻轻拍他肩膀,我端起架子,“行了,我有分寸。你不是没跟我共事过,你自己不露马脚,我会跟温有容告你的状?”
何况,真有天大的事,我扑倒赵青山,都撬不开他的嘴。
尽跟我在这儿装。
温有容是不是觉得愧疚,命令赵青山找乐子给我啊?
他神色复杂,我收回手,静等他长篇大论。
结果,他毕恭毕敬道:“夫人,那位女士出来了,您可以进去了。”
我:“……”
徐萌目前是心理医生,虽然做过妇产科医生,但毕竟有两年了。我平日调养什么可以靠她,孕检还是要找在职的妇产科医生,做周全的检查。
值得庆幸的是,胎儿健康,我的身体状况也稳定。
是不是孩子知道我近段时间被温有容“冷落”,所以在努力地长大呀?
离开医院时,我松口气,整个人都洋溢在喜悦中。
赵青山开车不忘提醒,“夫人,您记得告诉温先生。他再忙,都是牵挂你们的。”
“嗯。”
置气归置气,我没跟他动真格。我自打怀孕,以前没来过的情绪,都要在这九个多月里来一遍似的。
我都习惯了。
掏出手机,我才看到一通未接来电。
是游移。
方才检查时静音,我自然感受不到的。
起初我见游移不爽,是因为他吊儿郎当,言语调戏我。碍于他是温有容哥们,我没表现出来。之后他对蒋乐作孽越深,我对他的不喜是放在明面上了。许照月这人一出现,游移对我的态度也就那样,连“二嫂”也不叫了。
我们两个“默契”地互不待见。
他找我,必然是有旁的事。
拧了拧眉,我开锁回拨。
游移大概一直在等,是秒接听,“林蒹葭?”
“是我。”
“我找到蒋乐了,你要过来吗?”
蒋乐。
方家垣。
自江恒望被迫坦白,我私自花钱派人找过蒋乐,一无所获。
闲着也是闲着。
且我和蒋乐之间也有那么一点怨结。
“要。”
“那你他-妈微信加我,下次能不能别删,让我删?老子给你分享地址,发现你删了我,很扎心知道吗?”
“行啊,你喊我二嫂,然后嘴巴放干净点。”
“……二嫂。”
我点进微-信,确实有条好友请求。
同意。
一句脏话和一个地址分享。
我递到赵青山眼皮子底下,“去这里。有游移在,你放心吧?”
“游先生啊,最不放心。”赵青山毫不留情埋汰游移,“周先生、侯先生,都稳重,是成大事的。”
我挑眉,“那你要不跟着?”
赵青山甩锅,“我还有公事要处理。”
游移估摸整过赵青山,他有意避开游移,向来帮我开车门的人,这会让我自己下车。没等我站稳呢,他就猛踩油门。
要不是我背对他,绝对被喷一脸尾气。
游移冲我吹了声口哨,“你怀孕怎么不见发福,更容光焕发了?”
我冷睨他一眼,“这点招数,留给你的莺莺燕燕吧。”
“你怎么知道,我新晋的傍家儿,是莺莺和燕燕?”
我板脸,“蒋乐呢?”
谁管你是不是种-马!
他努嘴,“里头。这个避暑花园最近挺有名,还非要情侣才能进去。”
歧视单身狗啊这是。
“可以说我是你女朋友,别动手动脚。”
游移倒规矩,一来二去就跟我进去了。
规矩多,兴许是种营销手段。游移又是个喜欢砸钱的主儿,还真拦着不成?
进了这避暑花园,我道有些晕了。
里面云山雾散,一米开外的景就看不大见。
这种效果,吹成人间仙境,都有人信吧?
且只接待情侣,这老板会搞噱头。
包厢里还好一些,袅袅吹吹的雾气不散,可是能看得见包厢全景。
屏风、蒲扇、字画……大大小小的装饰都是古典的,泛着仙气。
领路人关门退走,我不悦,“这什么鬼地方?外面什么都看不见,怎么找人?”
“我们看不见别人,别人也看不见我们。”游移变戏法似的,两手托起制服,“我和你,多少了解蒋乐,不是么?”
假装工作人员?
“你最好别耍花样。”我拽过宽大的工作服,直接罩在外头。
游移在,我不会宽衣解带的。
倒是游移,大咧咧脱,裤子衣服甩在屏风上,再窗。
我只看一眼就避开。
不过他这白斩鸡一样的身材,我再看几眼都是心境平和的。
“嗯……轻点。”
“这里。”
“你讨厌!”
……
我一路走来,听到不少这样的声音。
有些还不是从包厢里传来的,就像是在几米开外。因为雾浓,看不清,听觉反而更真实了。
这些人来这里,到底是“避暑”,还是寻乐?
我捂住耳朵。
“我去方便下。”游移突然搭住我肩膀,“等我一下。”
我估摸他要就地解决,嫌恶,“你走远点。”
他轻嗤,“哥可是有原则的。”
游移走后,四周雾茫茫的,我觉得怪诡异的。退到一边,正好抵着墙。
“你根本不爱我!为什么要睡我!”
没想到,除了找乐子的,还有吵架的。
女音尖锐,绝不是蒋乐。
“你要我怎么样?之前那样不是很好吗?”
这声音,是温有度啊。
或者相似?
我凝神,竖起耳朵。
“心虚了?!”她冷笑,“你是为了我老公才睡我吧!你们男人全都是畜生!怪不得你老婆,终于要跟你离婚了!”
“嘎吱——”木门被打开。
长裙飘逸的女人晃过眼前,男人紧随而上。
虽然烟雾缭绕,但我认出了,真的是温有度。
温有度不宠侯在斯了?
连王泱,都要跟他离婚了?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之前我记恨温有度,找个把柄还是王泱知道的。王泱也啥,老公外面彩旗飘飘,居然能忍。
忍了这么多年。
男男女女的事,我还是别扯上好。这不影响我心里高兴:温有度这渣男,好像终于遭到报应了。
他追得急,没发现半米开外的我。我不想惹事,更不想耽误找蒋乐,后退两步,绕回拐角。
女人的心思,有时候真叫人捉摸不透。
我还没来得及走远,那个怒骂温有度的女人,就这么被追回来,重新在雾气蒸腾的房间来做。
“老公”来“老公”去,也不腻得慌。
也是个有夫之妇。
有些人的婚姻,真的是脆弱又虚假。
温有度倒没出声,“嘎吱嘎吱”的响动是逐渐盖过了女人的低-吟。
温有度这么玩,真不怕影响他的仕-途?
我琢磨着要不要告诉温有容,肩上突然一重。
“听墙角?二哥不在,二嫂寂寞了?”
游移这个嘴巴没把门的,声音还不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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