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我被他圈住,扭动尚且能动的手腕,恶狠狠掐了他一下,低声呵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好地方。”醇厚的嗓音荡悠悠地回旋在耳蜗,灼得我的心脏不正常地极速跳动。
轻柔的吻就这么下来。
带着点甘冽的酒味。
是什么酒呢?
凉凉的,像是薄荷。
舌头卷过来,似乎又有丝丝缕缕的甜。
分辨着、分辨着,我满眼满心满腔满意都是他的气息。
我根本没机会跟他说——
最要命的不是地点,是一门之外,有他的朋友。
他的亲妹妹。
我们即将领养的宋小巫。我已经嫁给他,领养宋小巫,我必然有一份。
如果是二人世界,他作天作地我都陪得起。
他骨子里是不太正常的,我曾经怕过,现如今多少坦然了。对我来说,他套上我的戒指,就是像我爱他那么爱我,想跟我共度余生。
于他,更像是一种仪式,他此后珍重我、保护我、疼爱我的仪式。
仓促的婚后,他变得温柔——是骨血里流露出来的温和,而非虚假的逢场作戏。
眼下,许照月的事,他给的答卷在我心里就是接近满分的。
就算那个“恩人”让我有那么一点点不爽,他的坦诚也足够抚平我的小情绪。我不会与虚幻的存在为敌,最要紧的是抓住我已经拥有的。
“温有容?”手肘撞上凉冷的瓷砖,我一个激灵,瞬时清醒不少。
他捧起我的下巴,“嗯?”
说不动-情是假,这是我的理智在顽抗罢了。
我扇动睫毛,几分期许,“你爱我吗?”
他逼我看过镜中的自己。
此刻的我,应该如当时的模样:两颊染红云,眼尾吊媚丝,处处皆春-qing。
“爱。”
毫不犹豫,掷地有声。
这是我想要的答案,是点燃我心火的答案。
交缠的手上移,改成圈住他的脖子,绒绒的发梢刺着手背。痒,疼,不适;却又真实、震颤。
靠他支撑,我再借力仰起头,轻轻巧巧吻住他的嘴角。
只一下。
我便离开两毫米,“我也爱你。”
我主动,我应允……
意味什么,我门儿清。
但我乐意。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他,他疯起来的时候,野蛮,性感。可能我一直不会说,因为这等于默许他作妖,临了受罪的还是我。
……
“咚咚咚”,短促的敲门声响起。
我受惊不小,摁住肩膀上堪-堪滑-落的衣服,推了推温有容。
温有容风云不惊,顶着眉骨都染红的脸,冷冷清清地往门外扔了声“滚”。
对方没出声,没多久脚步声边响起,渐渐远去,融合在杂音里。
无论是哪个人,似乎……不能扭改我和二哥有伤风化的事实?
反正,跟前的男人,不会停止创作事实。
夜阑人静,我总算得以脱身。
他佯装绅士,搀住我走。我暂时性使不上大劲,腹诽他道貌岸然的同时照旧倚在他的臂弯。
包厢里万籁俱寂。
温有心抱着宋小巫睡着了,她侧躺在沙发上,让宋小巫在里侧。是真的疼孩子的。
周密坐在她旁边,我恰好撞上他瞧她一眼后继续对着手机。估计担心她摔下来。其实沙发很大,女孩子和男孩子的睡姿都极其乖巧,不会出事。
但担心的人,永远会担心。
游移和许照月离开了。
侯在斯盯住电视屏幕上无声的歌曲MV,手里把玩骰子。
唐寅生在茶几上竖放了一列麻将,仍然在继续。
“完事了?”唐寅生抬眸,嘴角微弯,屈指轻碰手边的麻将牌。
清脆的玉器碰撞里,所有的麻将在短短几秒内倒下。
我觉得窘迫,暗自狠掐温有容。
大概怕我真急,温有容难得解释,“她身体不舒服,老毛病了,治都治不好。”
“嗯,所以你这个门外汉在里头帮她治了两个小时。”
唐寅生这是绝杀!
我:“……”
如果我以后对唐寅生避而不见,不是我讨厌他,是我觉得无地自容!
全怪温有容。
温有容脸不红心不跳,“嗯。”
唐寅生手指拨弄麻将牌,“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这次还走吗?”温有容没头没脑问了句。
我听得云里雾里,唐寅生自然心如明镜。
他笑容的弧度愈深,“走。”
那个瞬间,我在他眼里看到了,比梁宿眼中更为深重的使命感。
却无从探究。
唐寅生突然出现又突然“走”,我没必要扒他的过往。
温有容拍拍他的肩膀,“寅生,你从来都是对的。”
唐寅生耸肩,目光落在我的脸上,初与我对视便挪开,“二哥,祝你幸福。”
温有容是拢了拢我的肩膀。
不再多说,唐寅生先后望向侯在斯和周密,“一块儿吗?”
周密答:“我送有心回家。”
侯在斯卷起的掌心倾斜,轻盈地扔下骰子,“唐寅生,我跟你走。”
游移、许照月不在,明明该和谐的氛围,却总给我中说不清楚的别扭感。险险过去的两个小时,我被温有容占-据,还没办法思考问题。
唐寅生、侯在斯先离开,再是周密备着温有心。
二哥?
大力士呗。
单手扛宋小巫,右手揽我的腰。
要不是我强烈反对,他要左右一块扛。
怕是当神经病当上瘾了。
*****
如果我讨厌医院,那么我就极其厌恶精神病院。
医院里充盈着生离死别、聚散悲欢;而精神病院,是虚妄是呐喊是怀疑是挣扎……
若非蒋新怡神神叨叨一通电话过来说她要死了,我不会过来。上回二哥给她选择的机会,她选了精神病院。我埋头忙工作,没仔细打听温有容和温知行的交易,听到温有容说蒋新怡住回精神病院我就作罢了。
这已经是我对蒋新怡最大的仁慈。
一大早她电话过来,正赶上我心情不好——
赵青山几天前深查不能领养宋小巫的门道,结果是宋小巫有生父。他当初被拐卖走的。他的父亲从未放弃过找他,一直在等他回去。具体细节可能有偏差,但大致就是这么个情况。
我有点舍不得宋小巫。
自打温有容决定收养他,我渐渐把他当成我的孩子。
但总归不可能阻止他们亲生父子团聚。
宋小巫是个孤儿,我们收养他,是做好事;若不是,就是丧尽天良。
不用温有容劝,我昨晚主动跟他说,我愿意放宋小巫回家。
虽然愿意,但是舍不得。
我到公司后,脑子里一团乱麻,根本无心工作。索性,我假借出差翘班。
蒋新怡不找我还好,一找就勾起了我的痒。她所谓的秘密,我想知道。
病房里空荡荡的,被子叠成豆腐块,空气中弥漫着腐蚀人心的气息。
卫生间更空,全部的摆设就是纯白的牙膏、牙刷和毛巾。
没有旁的。
我打回那个陌生的号码,“你在哪?”
温知行强给她扣了个精神分裂的病是实捶,却不能保证她压抑这么久,没有走极端。
她耍我的可能性,也很大。
“天台。”
“你来找我。”
“当然,你也不可以不找我。”
“你找我,我就告诉你。”
“你知道吗?”
“我们都不过是任人摆布的玩偶。”
我沉默几秒钟,她趁机喋喋不休。
“玩偶”这个词,触动了我。
“那你等我。”
蒋新怡在那头笑开,“好呀。”
我往上爬楼梯时,模拟过许多可能会出现的场景。
她要跳楼。
她要跟我同归于尽。
她要陷害我。
她声嘶力竭地质问我凭什么得到幸福。
……
当我见到她的刹那,我忽然觉得,这些可能,都不会发现。
她跪坐在地,穿着异常宽大的蓝白色病服,领口松垮,青-紫的脖-颈跃入我的眼中。
我困惑:“二哥不是说过,你选精神病院,温知行不会再打扰你么?”
她忽然阴阳怪气地笑了,“可这里都是病人呀。防不胜防。”
其实我想说:你那段时间跟我打,不是挺厉害的吗?
但她周身笼罩的死寂影响了我的心情,我没开口。
在我的注视下,她抬起瘦得皮包骨的胳膊,手掌落在瘀-痕上,反复摩挲。
无端,我觉出了深长的缠-绵。
即使她没病,也比有病可怕了。
她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你是谁的玩偶?”我稍微走近,睥睨在我阴影里的青白面容,“我又是谁的?”
倦倦抬眼,她说:“林蒹葭,要是我死了,你能不能把我的骨灰洒进大海?”
我皱眉,“你不是要死守着孙榭吗?”
“孙榭……”话音未落,眼泪成线,密密滚落,“孙榭……大概喜欢海吧。”
喜欢吗?
可惜的是,我并没有细致地了解过孙榭的喜好。我知道他病弱,知道他什么不能碰,却不知道他,零零碎碎喜欢着什么。
食指指腹按压太阳穴,我不耐烦,“蒋新怡,我不想听你哭。你跟我实话,到底是什么秘密。要真对我有用,我还愿意帮帮你。你老是吊着我,次数多了,我就不信你了。”
不过我感觉,照蒋新怡现在的状况,生不如死、死不如生,哪样都痛苦。
“砰”,突如其来的巨响炸开,震得我耳膜发疼。
视线所及,苍白的蒋新怡,终于染上了鲜妍的红,被她左胸口汩汩流出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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