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只剩下了竹叶在风中微微晃动的声音, 楼珹方才的气势全都消弭无踪:“你、你怎么知道……”
“你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
楼珹脸色爆红, 大喊道:“我做什么了!”
“别喊, 人家以为我们打架呢。”说完, 丁雪润用双手捧着楼珹的脸颊, 踮起脚用嘴唇他耳朵上轻轻碰了一下, 望着他道, “你这样了。”
楼珹完全愣住了,在夜色下看着丁雪润,一句话也说不出。
“走了, 别愣了。”他拉着楼珹的手腕。
楼珹一脸茫然地跟着他走:“去哪里?”
“你家。”
“……哦。”楼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好烫。
他有点捉摸不透丁雪润的意思,可是又不敢问, 进了门连灯都不敢开, 怕自己红着的脸掩饰不住。
他飞快跑上楼去,丁雪润打开客厅灯:“等下下来吃夜宵, 把书也拿下来。”
楼珹在二楼问:“拿什么书?”
“教科书, 你家里有高一的课本吗?有的话就拿下来, 楼珹, 你想听哪一科?”
“……你要给我讲课?”
“嗯, ”丁雪润抬头望着站在二楼的他,“你不想听?”
“……想听。”楼珹感到不自在,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心想丁雪润为什么要这样做……难道自己早上做的事情, 真的被他发现了?
丁雪润把竹筒饭放在盘子里叮了一下, 倒了两杯温水。
楼珹换了一身睡衣下来,手里拿了几本教科书,他实在找不到以前的课本了,估计是丢了。
丁雪润也从书包里拿出了资料,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座:“坐这儿。”
楼珹有点局促地坐在他旁边,不由自主地瞄了眼他的耳朵,又看了看他红润的嘴巴。他想到刚才丁雪润踮着脚亲了他的耳朵,又想到丁雪润喝醉了,吻了他的嘴唇。
丁雪润把筷子给他:“饿没有?”
“饿了,本来等着你吃夜宵的……”结果就看见你跟其他班的班花一起走出来,还给人家买竹筒饭……
“就吃这个吧,先吃,学习完如果你又饿了,我就给你做夜宵吃。”
楼珹点了点头,说好。
丁雪润问他:“我走的那几天你记的笔记呢?”
“都在这里呢,你看。”楼珹忐忑的仿佛面对老师的学生一样,老实把作业交了上去。
丁雪润一边翻一遍问:“高一的题你会做吗?”
楼珹老实得不得了:“可能不会……”
“我带的是初中的资料。”丁雪润打印了点初中题,整理了一份数学公式,各科的资料他都有。
楼珹有点窘迫,马上都要读高三的人了,居然刚刚开始做初中题,而且他还不一定会,这也太丢人了吧……他拿起资料开始看了起来。
丁雪润说:“理科就是记公式,如果你觉得公式难,那就试着学文科,文科背的多。”
“那我还是学理科吧。”楼珹抓了抓头。
“那我开始给你讲数学。”丁雪润的方法是拿一道典型题给楼珹,然后再给出相应的公式出来,告诉他这是什么公式,什么原理,怎么套进去,讲得过程无比耐心,一连讲三遍,楼珹如果还是不懂,他就讲第四遍五遍。
楼珹稀里糊涂的,不敢问为什么,更不敢说自己不想听,不想学习,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听了两个小时,背下了好几个初中公式,还会用了。
已经十一点半了。
丁雪润说的嗓子有点哑了,楼珹立刻去给他倒温水,扒拉出几颗糖:“润喉。”
丁雪润剥开糖纸,感觉糖长得很熟悉:“这是那个?你说味道像我的那个?”
楼珹不好意思,“嗯”了声。
“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丁雪润说着把糖放进嘴里,同时收拾了一下茶几,“今天就讲到这里,不给你讲多了,怕你消化不了。”
楼珹摸了摸鼻子,点点头。
丁雪润站起来准备洗漱了,突然想起什么来,问楼珹:“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没有给我?”
“没啊,”他茫然,“笔记不都在这儿吗?”
丁雪润吐出两个字:“情书。”
楼珹:“……”
“那是给我的是不是?你藏起来不想给我,你是怕我谈恋爱?”
楼珹哑口无言。
丁雪润站着,而楼珹坐着,他低头望进楼珹的眼睛里:“你是喜欢她,所以刚才才那么冲动?”
“……怎么可能!她谁啊我怎么可能喜欢她???”楼珹暴躁。
“那你喜欢谁?”丁雪润冷静地审视着他。
“我……”楼珹注视着他,脸上十分迷惘。
丁雪润和他对视几秒,换了个问法:“你不喜欢人家,为什么藏别人给我的情书?”
“那、那是……”楼珹狡辩,“她字写得太丑!我看不惯!”
“情书呢?”
“不知道!”
丁雪润忽地一笑,圆滚滚的奶糖抵在腮帮子,脸颊撑出一个圆润的形状:“不想给我?”
楼珹坐着,很不安地喃喃:“不想……”
“你知道为什么吗?”丁雪润弯着腰,逼近他的面孔,目光如水,“傻子。”
楼珹已经失去了狡辩的能力,他想否认自己不是傻子,一点也不傻好吗,可是闻到了丁雪润说话时的那股草莓夹心奶糖的味道,就仿佛失去了判断力、迷失了自我一般,深黑的眼睛愣愣地盯着他。
丁雪润叹了口气,又直起身来:“明天我要演讲,五点就要起床,六点半就要到学校。我给你做好饭就叫醒你?”
楼珹摇头:“我叫外卖吧,你别自己做了,多睡一会儿,做饭很累。”他在想要不要重新请个阿姨来家里做饭。
“你过两天不是要比赛吗?外卖容易拉肚子。”
楼珹没法拒绝,说好。
他晚上睡不着,把那封夹在书里的情书拿出来拆了,女孩子的情书总是弄得香喷喷的,有股草莓味。楼珹不爽:“居然还知道润润是草莓味的……”
当他看见人家那娟秀的字体后,就更不爽了,尤其是这封情书写得很美,楼珹这个没什么文化的人看着,都觉得写得很好。
还好他给没收了,不然让丁雪润看见可怎么得了。
楼珹看完了,就把情书给丢了。
丁雪润不仅数学好,也有文采。但他演讲不是那种通常的抑扬顿挫,他声音很温和,又很耐听,搞得下面站着的全年级学生,全都拼命踮脚仰头去看这个学霸真人长什么样子。
“看报纸上,证件照还蛮帅的……”楼珹听见有人这么说。
大课间的时候,外面就来了一批专门来看丁雪润长什么样的学生,是组团来的,有男有女,一脸好奇地围在后门。
楼珹受不了,嘀咕:“瞎瞅啥呢,等下是不是要进来要Q`Q号了?一群变态!”
“看我的,又不是看你的,有什么好生气的?”
“就是不行,看你就不行!”
丁雪润笑了笑:“放心吧,我不会跟其他人好的。”
楼珹能听懂他的言外之意,脸一下子红了,忽然感觉害臊,埋在书上装哑巴。
或许有人单纯觉得丁雪润又有文化,人长得也不赖,还真的进来管他要联系方式了。这些事楼珹小学的时候就经历过了,小时候他因为长得特别帅,穿得又好,他自信心爆棚,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小学生一看他这么拽,觉得他更帅了,好多人跟他告白。
他早已习惯,然而丁雪润遇见这种事,楼珹第一个横眉竖目地帮他拒绝:“没有!你看他像用手机的人吗?他要是玩Q`Q空间能拿IMO冠军吗?都走开,别霍霍我同桌。”
丁雪润纵容着他,也不说什么。
楼珹比赛连着两天,是周五和周六,丁雪润周五没去,就听楼珹报了个喜,说拿了第一回合的冠军。周六本来也是要上课的,为了去给楼珹加油,他特意请了个假。
因为他情况和其他学生不太一样,老窦那边特别容易就给他准了假。
今年他们市CRRC的赛车比赛弄得比往年更加豪华,丁雪润看见硕大的招牌,还做了雕塑,写着20XX届“锡盛矿业杯”全国公路摩托车锦标赛。
今年有接近一百名车手参加比赛,二十多个车队,经过昨天第一回合的比赛后,剔除了一大半的车队,只剩下三四十个车手了。
丁雪润拿着楼珹送给他的票,坐在一个顶好的位置上,他本来要给楼珹打电话,问他在哪,问他们车队叫什么,结果他人站在看台上,低头往赛道一看,就立刻瞥见了一溜风骚的大红色车队。
几辆改装摩托车,都漆成了大红色,车身上印着一个闪瞎人眼的双喜字。
丁雪润听见广播里的“喜临门车队”,有些哭笑不得,拿出手机给楼珹发了个加油的消息,他就坐下认真看比赛了。
参加比赛的车手都戴着头盔,穿着流体服,但丁雪润一眼就认出来哪个是楼珹,楼珹身高腿长,哪怕不露脸也特别显眼。
下午四点开始第二回合的排位赛,因为是赛车比赛,比赛进行得非常快,丁雪润站起来观看。他目光锁定着楼珹,看见他领跑在前,在弯道上膝盖蹭地滑行。哪怕知道他膝盖上有护具,但还是感觉很心疼,怕他磕着碰着了,受伤了。
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CRRC的比赛,但因为起点很高,平时没事就跑去练习,还有私人赛车场,导致他就像一匹黑马,其他车手死活都追不上他。
第二回合结束,楼珹拿了第一。他昨天就拿了第一,今天又是第一,理所应当地拿了冠军。而喜临门车队拿了一个团体奖。
退场时,丁雪润听见有些CRRC的忠实粉丝在说:“不是吧,团体奖和个人奖都让那个喜临门揣走了?听都没有听过这个车队,名字跟闹着玩儿似的,也太好笑了……”
“你们没看人喜临门车队都是些什么车吗?我靠集体都是改装哈雷啊,还有川崎小忍者,250CC的哈雷,我的天这种轻量级哈雷买都不知道上哪儿买……”
250CC排量太小,楼珹平时都不骑这种车,他上路就是牛逼哄哄的大排量,比一般跑车都拉风,要不是为了参加比赛,他买都不会买这种车。
拿了个冠军,楼珹还是很高兴的,穿着赛车服拿着奖杯各种照相,笑得眼睛都没了。有媒体让他做一个亲吻奖杯的动作,楼珹嫌弃这个奖杯太多人摸过,不肯亲。
赛后他本来要跟车队的队友一起聚餐,可是因为不仅丁雪润来了,他几个小弟也来看他比赛了,只好跟队友沟通了一下,说大家一块吃。
他是队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楼珹给队友介绍丁雪润,说我同桌:“世界冠军,牛逼不?”
“世界冠军?”他队友一共五个人,三个年纪比他大,一个跟他年龄相仿,但是已经上大学了,还有一个才读初三。
“他搞竞赛的,是啊,数学世界冠军,清华北大抢着要,都开始撕逼了!”
这种学霸和普通意义上的学霸已经不一样了,总是让人觉得敬佩、有距离感。而且丁雪润原本就给人一种不好接触的高冷感觉。
聚餐的时候,总是逃不开喝酒这个问题,大家都知道楼珹不喝,都知道他有洁癖,跟他一起吃饭大家总是礼貌地用公筷。
丁雪润要喝酒,他喝得少,而且能不喝就不喝,一般他要喝的时候,都是有目的的。
楼珹吃了口菜,凑过去问他:“今天晚上还补课吗?”
“你想上课吗?”
“补语文行吗?”
语文这种科目,并不适合楼珹这种大字不识几个人学。现在开始补语文确实晚了,但楼珹很想学一下——他也想写出那么美好的情书。
丁雪润说好,不动声色地他:“你喝饮料吗?”
“我喝茶就行了。”
丁雪润就站了起来,走到冰柜拿了一听可乐出来,他抠开易拉罐,插了根吸管在冒着小气泡的碳酸饮料里。
楼珹以为他要喝,结果丁雪润坐下,就把易拉罐推到他面前来。
他仿佛能明白丁雪润的意思,咽了口唾沫,手心出了汗,心脏也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今天在赛道上,他差点让人从弯道反超,也没这么紧张。
丁雪润看着他,轻声道:“楼珹,你喝不喝?”
楼珹低低地应了一声,垂首含着吸管吮了一口。随着碳酸饮料滑入喉咙,他变得更加渴望,看着丁雪润的目光都是炙热滚烫的,特别想……亲他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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