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晨曦。”

　　“哈哈哈，来追我啊！”

　　“你画的什么？这是教堂吗？你怎么不画我？”

　　小男孩清越的声音不停在耳边响起，却看不清对方的脸。

　　画风一转，天空开始飘起雪来。

　　教堂前面的的阶梯厚厚一层，脚踩上去陷出清清楚楚的脚印。

　　背身的人侧头，浅笑间吐出一缕白雾。

　　“我要走了，可能以后不会再回来。希望同样有人能接走你，不要再碰到我，你就是幸福的。”

　　积雪被踩踏的裂帛声，逐渐远去，视野里一大一小的背影，在灰暗的天色中愈发深重。

　　乔晨曦浑身震颤起来，她猛地抬起手，试图去抓住什么。

　　正在给纪云宸打电话的陈警官被吓了一跳，他赶紧收起手机，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道是否应该将手递过去，忧心忡忡地望着根本就没有醒的乔晨曦，陈警官保持着站起到一半的姿势，如同一尊雕像。

　　“有人看了你的资料，看来今年的冬天，我要寂寞了。”耳熟的声音在画面外叹息地说着。

　　而后是一阵笔尖快速在纸面上留下印记的声音，交谈声仿佛隔着一层水墙，时远时近。

　　之后，有人过来给了一个拥抱。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们的小晨曦了。”穿着棕色贴身连衣毛衣裙的女人说道。

　　“看她长得多像你，就像真正的一家人一样。”咖啡色夹克的男人接踵而至。

　　“她是我最后的小女孩了，请以后好好疼爱她。”神父长袍近到眼前。

　　高大的洛克式窗户外，白雪簌簌下落，掩映着彩色的玻璃，如同一场梦。

　　“轰隆！”

　　忽然一声巨响，整个世界都震颤起来。

　　一场大火烧毁了一切，却听不到哭嚎声，一切都很安静。

　　灰烬在白色的大地上扬洒，仿佛在下黑色的雪。

　　画面里走出一个人，是乔晨曦自己。

　　她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踩在厚重的废墟上。

　　这时，有人在身后喊了她的名字。

　　她猛然回头，身后却空无一人。

　　转回头，她却惊讶地发现自己已经不在教堂的废墟上，她眼前是纪宅的模样。

　　铁门上装裱着粉色白色相间的花簇，鹅黄色的锦带在风中摇曳，不远处传来银铃般的欢声笑语。

　　她正想往前走，铁门“铿”一声缓缓往两边拉开。

　　就好像，在邀请她一样。

　　她皱眉站在原地，深深地描摹建筑的轮廓。

　　“嗨，怎么站在那里，你是云宸的朋友吧？”

　　门内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端庄典雅的女人，她对着乔晨曦笑，并走上前拉起她的手。

　　“今天是我的生日，一起来庆祝吧！”

　　女人开心地将乔晨曦拉进门，一路走到后花园。

　　视野一下开阔起来，被管理得很好的绿地上，铺着粉色的地毯，沿着修剪得当的花圃排列着好几张大长桌，全都铺上粉色的碎花桌布，上面摆放各种各样精致的酒食。

　　女人给乔晨曦递了一杯鸡尾酒，就在这时，她身后有人温柔地喊了她的名字。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乔晨曦的手抖了一下。

　　循着声音望去，当看到和女人亲昵地站在一起的人是谁时，乔晨曦猛然愣住。

　　她的记忆缓缓回流，她记起来了。

　　这个女人她见过，至少，她在照片里见过。

　　那个怀表，她从纪云宸那里发现的怀表，被他小心地收藏着，她几次都问不出真实身份的女人。

　　纪云宸每次都敷衍了事，因为后来发生了太多事情，乔晨曦早就忘了这个女人。

　　但每个人的出现都是有意义的，乔晨曦杵在原地。

　　纪云宸刚好看过来，他看到了她，两人的视线相交，纪云宸却很平静地移开了视线。

　　“啪嚓”，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消失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乔晨曦大惊失色，她追了上去。

　　却在这时，她突然脚下一空，直直坠了下去，“扑通”一声，掉入一望无际的水里。

　　“咕噜咕噜咕噜……”

　　大小不一的气泡成串扬起，无论怎么挣扎，似乎都无法上浮。

　　“唔！呼……”

　　在窒息的最后关头，乔晨曦骤然弹坐起来，她脱离了困住她的水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眼角余光站着一个人，缓缓抬头。

　　看到陈警官错愕地望着她时，乔晨曦一阵发木。

　　好半天，她才反应过来她刚才是在做梦，只是因为太真实，让她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陈警官着实被乔晨曦吓了一大跳，他终于动了一下，保持一个姿势太久，让他全身的骨头发酸。

　　“乔小姐，做噩梦了吗？”

　　乔晨曦的脸上汗涔涔的，脸色不太好。

　　听到陈警官这么问，乔晨曦垂眸，她用手背擦了擦脸。

　　见状，陈警官递了两张纸巾过去。

　　“谢谢。”

　　乔晨曦的手微微轻颤，不知是因为情绪还没平复，还是因为身体虚弱。

　　但她没有回答陈警官的问题，而是直接问现在几点。

　　陈警官如实回答，并告诉乔晨曦可能得录个口供才能回去，因为教堂的失火原因是人为纵火，已经立案调查。

　　“……”乔晨曦微蹙眉，她的头有点疼，但不忘问道，“神父呢？”

　　“很遗憾，一开始我们以为他们应该幸免于难，但清理废墟后，在地下储物室找到了。”陈警官一脸落寞，咬了咬牙，补充道，“本来应该可以通风的，但通风口被堵住，是窒息身亡的。”

　　乔晨曦沉默，她一闭眼，满是刚才那个梦最后看到的一幕。

　　她下意识摸了摸身上，但没找到手机。

　　因为要接受检查，所以脱了乔晨曦的外套，手机在外套的外兜里。

　　“手机给我，你有纪云宸的号码吧？”

　　乔晨曦向陈警官伸手，这倒是让陈警官十分诧异。

　　但他没多问，直接将手机交了出去，不带一丝犹豫。

　　其实他刚才就打算给纪云宸打电话，手机休眠前的界面显示的就是纪云宸的手机号。

　　乔晨曦看到这串她已经能倒背如流的数字，不禁抬头望了陈警官一眼。

　　陈警官耸了耸肩，他刻意往外走了几步，在乔晨曦将电话拨出后，他索性开门走出去。

　　乔晨曦也许有什么私人的话要和纪云宸说，陈警官则是在担心医生说的话。

　　虽然乔晨曦醒了，但根本不是让人放心的状态。

　　他有些后悔了，也许刚才他应该老实回答纪云宸乔晨曦在哪里。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瞬间的想法却觉得乔晨曦孤立无援，没有谁是真的站在她那边。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无法接通……”

　　“……”打了三次，都是同一个结果。

　　乔晨曦不禁放下手机仔细对了一遍号码，会不会是搞错了。

　　但这个号码明明是对的，却怎么也打不通。

　　纪云宸对乔晨曦说过，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是她的电话他都会接。

　　“骗子。”沉下脸，乔晨曦掀开被子下床。

　　她要回去。

　　“嘶嘶嘶……”

　　引擎盖上翻冒出大量的白气，车头已经变形，剧烈的撞击让车子飞出车道，翻滚的痕迹在一路上留下一片碎裂的玻璃。

　　主动撞击的车子侧翻在不远处，油箱破裂，汩汩汽油不断涌出，在底下的绿地弥散开。

　　“呲呲”，断裂的线路末端闪着电火花。

　　一下，两下。

　　“砰！”

　　剧烈的爆炸骤然将周遭的空气排开，气浪掀起一大片尘屑，冲天烈焰瞬间将车身吞噬。

　　过往的车辆被冲击波阻了一下，赶紧停下。

　　“这怎么回事，车祸吗？天啊，好可怕！”

　　“旁边还有一辆，我去看看人怎么样，快报警！”

　　好心的路人跳下路梗，越过半个小腿长度的草丛，小心地跑向纪云宸所乘坐的车子。

　　浑身都在散发危险蒸汽的车子，看起来就像是另一个世界的地狱。

　　车窗基本碎干净，车尾凹陷了一大块，索性是驾驶席并没有毁损得太严重。

　　防撞气囊不知什么原因没有触发，路人靠近的时候，车上的人一动不动。

　　“还活着！叫救护车！”

　　原本就不算宽敞的远郊车道很快就被完全堵住，救护车和警车的车灯在黑夜中不停闪烁着，人声鼎沸中，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进入草丛。

　　燃烧得只剩车架子的另一辆车，消防人员正在尽力灭火，但车上的人已经毫无生还可能。

　　“这可真是让人头疼，最近的车祸也太多了吧？”

　　现场的警察叉腰挠了挠头，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另一个人上前直接拍了下他的脑门，“别抱怨了，听说B市那案件才叫严重，可能是连环犯案。”

　　“话是这么说……”警员嘟囔一句，便上前帮忙破拆车子救人。

　　“小心点，注意伤者的脚！”

　　“先别抬！”随车医生向救护车的方向招手，让上面的人将夹板取下来，“需要固定脊椎，你们先把伤势较轻的那个抬上去！”

　　“咔擦”，火星闪过后，黄色的火焰在黑暗中亮起。

　　藏在夜色中的人点燃了一根烟，却只抽了一口。

　　随着白烟的吐出，几乎完好的一支烟被丢在地上，踩进不太湿润的泥土里。

　　斜起嘴角，融于夜色的男子举起手机。

　　“麻烦解决掉了，看样子，那女人在B市。”

　　汇报完便挂断电话，可男子刚转身，却对上一个黑黢黢的枪口。

　　“你为谁工作？”

　　来自暗夜的拷问，仿佛来自寒冰地狱，让人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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