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二天起，乔晨曦真的没再去医院看过纪云宸。

　　秦君意有些不放心，隔一天去看一次纪云宸，并且给医院留了电话。

　　纪云宸的恢复情况还算喜人，在第三天的傍晚苏醒。

　　在只有护士的监视病房里醒来，纪云宸是有些小失望的，他以为能看到一脸担忧的乔晨曦。

　　隔天来的秦君意简单地和他说明了一些情况，拿掉呼吸罩的纪云宸静静听着。

　　他的脸色终于稍微恢复了一丝血色，但看着仍旧十分苍白。

　　听了半天，纪云宸眼球都没动过，仿佛入定了一般。

　　秦君意皱眉，“纪总？”

　　“她人呢？”

　　喑哑的嗓音，仿佛刮木头发出来的声音。

　　“……”秦君意默默叹了口气，重复了一遍乔晨曦的原话。

　　纪云宸没再说话，他闭上眼睛，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身体太虚弱又睡着了。

　　秦君意识相地离开，走到可通讯范围时，他给乔晨曦发了一条短信，告诉她纪云宸醒了。

　　乔晨曦看到了这条信息，但是她没有回。

　　“呼……”

　　窝在客厅的沙发里对着空空如也的设计软件，乔晨曦端着画板，画笔迟迟没有点下去。

　　她似乎已经完全没有心思创作，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事情。

　　即使想放空，脑海也会像放电影一样，自动轮播。

　　这种感觉十分糟糕，直接导致乔晨曦睡眠质量变得很差，整个人的精神也很不好。

　　“唉。”重重叹了口气，乔晨曦将画板放到桌上。

　　她很不喜欢自己这种样子，应该说，她很不喜欢被私事搅乱设计思维的感觉。

　　很糟糕，真的很糟糕。

　　生活忽然就一团乱，杂乱如麻，永远找不到头，就也无法去解。

　　乔晨曦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她的生活需要变成这样。

　　她只想好好生活，为什么就这么难？

　　纪融天在安全屋，知道行动失败后，他将回来的小弟狠狠训了一顿。

　　但这个行动没有成功，其实影响也不大。

　　因为纪融天自有办法进行下一步，只要乔晨曦还稳稳当当地操控在他手上。

　　“是时候和可靠的朋友联络联络感情了。”纪融天约了一把手，让一把手对JS施压。

　　目前的政府项目进程，显然是不尽人意的，因为最重要的一环没跟上。

　　这一环，便是乔晨曦。

　　不过JS做足了公关，似乎就是要给乔晨曦留最充裕的时间。

　　然而市政府那边给的压力越来越大，公关部的人开始顶不住了，便和秘书反应。

　　此时纪云宸仍躺在医院里，已经好几天没去公司。

　　秘书虽然从纪家那边知道纪云宸住院的消息，但被告知不能轻易探视，便打消询问纪云宸的念头。

　　他只能硬着头皮撑着，希望纪云宸在市政府给的压力到达顶峰前归来。

　　又过了几天，能开始活动的纪云宸换回普通的高级病房。

　　他第一个举动便是给纪知念打了一个电话，在实验区根本就是和外界完全失联的情况。

　　纪知念一听到纪云宸的声音就哭了，这个一直很坚强很聪慧的孩子，除了那年冬天裹在襁褓里出现在纪家门口声嘶力竭地哭过，后来很长一段时间，纪云宸都没听见过他的哭声。

　　纪知念一哭，纪云宸心便往下沉，他对儿子轻声说道，“别怕，爸爸在这，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说话算数？”纪知念哽咽了一句，吸鼻子的声音特别明显，十分委屈。

　　纪云宸不着痕迹轻轻吐出一口气，特别认真地回道，“对。”

　　“爸爸。”这时，纪知念喊了纪云宸一声。

　　纪云宸眼底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嗯，我在。”

　　“什么时候回家？”纪知念在被告知不能去探望自己老爸的时候，情绪一度很低落。

　　不过这也不能怪秦君意，他每次进入实验区，都是带着一些必要目的。

　　“很快，你乖乖呆在家里，周老师那边暂时别去了。”

　　纪云宸不知道纪融天什么时候会动手，纪知念的危险系数是最高的。

　　纪知念似乎有些不大情愿，但最好还是答应了纪云宸。

　　纪云宸现在的身体情况其实最好再留院观察几天，毕竟伤的地方比较损元气。

　　但纪云宸执意出院，医生似乎已经见怪不怪。

　　纪云宸受枪伤第二天就跑了的那次，就是这家医院。

　　不过医生同样要求至少准时回来复检，一阵磋商后，医生才同意他出院。

　　纪云宸和秦君意打了个招呼，却是打电话让秘书来接。

　　秘书立刻抛下手上所有事，驱车到医院。

　　纪云宸上车的时候，他有些被纪云宸的脸色吓到。

　　“总裁，你真的可以出院了吗？”

　　纪云宸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没事，比之前多躺了几天，已经浪费时间。”

　　系好安全带，纪云宸便问秘书这几天的情况。

　　秘书据实以报，“市政那边忽然催很紧，并表示要派一个监督组入驻。项目如果跟不上进度，会对我们问责。”

　　纪云宸听得皱眉，这有点刻意针对谁的意味。

　　但此时的纪云宸还是相信乔晨曦的，尽管乔晨曦的态度倏然变得很奇怪。

　　她的冷淡中仿佛透着一股难以泯灭的怒气，重点就是纪云宸不知道她这股怒气是从何而来。

　　如果说还是因为沈凉然的事情，乔晨曦未免太过喜怒无常。

　　虽然两人的关系再度恶化，但纪云宸对乔晨曦还是有所了解的。

　　沈凉然殒命后，她多半不会再去追究前尘之事。

　　当然，乔晨曦对他的怨气可以持续很久，但这种怨气是可以通过他的补偿淡化的。

　　可是现今的乔晨曦，却如一个被灌满仇恨的沉默容器，随时都可能因为承受不住内压而爆开。

　　纪云宸尝试给乔晨曦打电话啊，但自然打不通。

　　他便给她发信息，告诉她他已经出院，想见她一面。

　　可这条信息就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音。

　　乔晨曦是有看到的，但她直接删了。

　　她既然决定不见纪云宸，便不想再给自己动摇的机会。

　　纪云宸只能靠公事逼乔晨曦出来，但是来的只有秦君意一个人。

　　秦君意虽然暂时站纪云宸这边，但他也表示没有办法。

　　“晨曦这次似乎是认真的，即使是我也不见，只是通过电话来说工作上的事情。她说她会在期限内画好稿子，其他时间，让你不要随随便便去打扰她。”

　　摊了摊手，秦君意一脸无奈，表示他已经精力了。

　　乔晨曦虽然对他的态度没有改变，但秦君意不傻，他看得出来乔晨曦整个精神状态都变了。

　　纪云宸没说什么，他将自己关在办公室里短时间内处理掉了大量的文件。

　　没打吗啡，即使是在二十四度的恒温空间里，他都一两个小时湿一件衣服。

　　越见不到乔晨曦，纪云宸便越发焦躁。

　　在公司做完该做的安排后，他回了家。

　　看到纪知念，纪云宸的心情十分复杂。

　　但是他答应过的事情，即使不可能也一定要去实现。

　　纪云宸又马不停蹄去了隐蔽的安全屋，听取手下们的汇报。

　　纪融天已经浮出水面，并且并不是完全隐藏住。

　　青年侦探给了纪融天其中一个安全屋的地址，虽然逮到几个小喽啰，但没有后续。

　　纪云宸索性将这些人放了，而后找人跟住他们。

　　纪融天却也不傻，他发现了端倪，反倒利用纪云宸派来的眼线让对方把信息带回去，设计和纪云宸见面。

　　他故意露出破绽，导向的地点不是别的地方，而是他父母的墓前。

　　城市的上空氤氲着的黑色雾气逐渐沉重，然而在大洋彼岸，似乎也不见得多和谐。

　　“他还没离开那里？”

　　昏黄的灯光下，平时高高在上的男人皱紧了眉头。

　　低着头在汇报的人语气小心翼翼，“承诺离开那家公司，但确实还没离开那座城市。”

　　“……”男人眉间皱得更紧了一些，“再拖下去会有变数，你们得做点什么。”

　　“大人，就按照之前计划的那样，我马上安排人手。”

　　“轰隆轰隆！”

　　天空闪过一道骇人的霹雳，雷电顺着云层的摩擦面将触角延伸至很远。

　　没过多久，淅淅沥沥开始下雨。

　　这样的夜晚总是让人不太舒服，已经过了最能下雨的那段时间，但这座城市的雨季似乎还没结束。

　　纪云宸站在窗前，隔音玻璃很好的将外界的声音阻断，但肉眼可见的雨帘却似乎更加空寂。

　　他换上一套全身防水的雨服，目光一黯，转身便往外走去。

　　纪融天早早到达墓园，在休息区默默地抬头望向雾气缭绕的墓园，眼里不经意闪过一丝血光。

　　他等这一刻已经等很久，在来墓园前，他再次转移乔晨曦。

　　借口也很简单，只要是复仇所需，乔晨曦似乎就很配合。

　　这次乔晨曦的行为被全面监控了起来，说是软禁也不为过，

　　但对乔晨曦来说，却没什么实质性的区别。

　　她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雨声霎时变大。

　　沙沙沙的声音中，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却又似乎没看到，仿佛听到了什么，也似乎没听到。

　　接下来，会怎样呢？

　　这个问题在心中默默问出，却不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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