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纪云宸风轻云淡的表情终于变了，“最在意的人”，他脑海里当即蹦出的，是乔晨曦的笑容。

　　纪淳慢条斯理给自己斟满茶杯，端在鼻尖轻轻嗅了嗅，才意味深长地看向纪云宸，缓声却是问道，“终于愿意认真听了？”

　　纪云宸敛眉，他有不好的预感。

　　“有些事情，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不过，你那位恩将仇报的大哥，你知道在哪儿吗？”别有用心地瞥了纪云宸一眼，纪淳语气幽幽。

　　“他已经死了。”

　　纪云宸却是当即回了这么一句，目光逐渐晦暗。

　　“嗤！”纪淳则是嗤笑一声，他轻轻叹了口气，用长辈的姿态苦口婆心道，“你觉得这么说能诓住我？”

　　“既然你已经调查清楚，又何必问我。”纪云宸冷言相对，纪融天的事情，他不愿向他人提起。

　　纪淳微微伸眉，却是阴阳怪调地反问一句，“难道到了现在，你还要包庇他？我的侄儿，他是害死你父母的凶手。”

　　闻言，纪云宸顷刻沉下脸色，“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还请二叔不要插手。”

　　摊了摊手，纪淳不无所谓。

　　“能不管的事情，我乐得清静。只是纪融天似乎和这件事有关，你知道多少？”

　　纪淳突然打开这个话题，纪云宸眉间的皱褶更深。

　　但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深加隐讳地盯着纪淳，脑中思索这件事真实的概率。

　　纪融天为了复仇，已经是不择手段的地步。

　　如果因为某些机缘，让纪融天接触到那个组织，以纪云宸对他的了解，纪融天倒真的是百分百不会排斥。

　　但是纪淳这么说，纪云宸所需要考虑的问题却太多了。

　　比如，乔晨曦和这件事有没有关联？

　　纪融天不是善茬，如果一定要报复他，说不定会在乔晨曦身上再埋下什么看不见的隐患。

　　见纪云宸沉默，纪淳的神情却是越发轻松。

　　他喝了口茶，茶香在口中弥漫时，才继续说道，“我可以告诉你目前为止我所知道的信息，至于你想怎么做，我不会干预。”

　　话说到这种地步，纪云宸如果再不表态，便显得太过冷漠。

　　尽管，他对纪淳本就没有多少亲情。

　　甚至，比对纪融天更淡一些。

　　不过，他倒是想听听纪淳到底收集到了什么情报。

　　“他视我为敌，我亦视他为敌。”

　　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纪云宸没在回答纪淳的问题，但却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场。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纪淳嘴上是这么说，语气则是更加平淡，仿佛他根本不关心纪云宸与纪融天是什么关系一样。

　　“开发这个项目，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当时你爸爸也参与其中，你应该不知道吧？”

　　这时，纪淳倏然开口，却是将纪云宸的父亲也拖下水。

　　这件事，纪云宸还真的不知道。

　　但他也不全信纪淳所说，毕竟，纪家人最擅长的，便是尔虞我诈。

　　“最开始，只是一项划时代的医学实验，但很快，发现了新的用途。”纪淳在引导纪云宸，但他想让面前的年轻人做出那个推测，却没有成功。

　　纪云宸抓到了一些关键性的东西，他冷哼一声，“你们最多只是购买了服务，进行人体实验。真正开发药物的，另有其人。”

　　脸上微微一僵，纪淳稍显尴尬，但却是换上一副慈祥的笑容说道，“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所以，和纪融天什么关系？”反客为主，纪云宸不想再与纪淳这么无限制地绕下去。

　　纪淳则是捋了捋自己特意留长，并且已经开始发白的下巴胡子说道，“我收到一些线报，纪融天在某段时间与对方一位不知名的研究员走得很近。我需要知道，他涉及得有多深。”

　　“你是怕他故意给纪氏下套，对寄予厚望的项目产生怀疑了吗？”毫不留情，一针见血地将对方的痛楚点出来，纪云宸眼底闪过一丝鄙夷。

　　纪淳也不否认，他反而直勾勾地盯着纪云宸，突然笑着问他，“你会帮哪一方？”

　　“呜呜呜……”窗外刮过冷风，宛如亡灵在哭嚎。

　　室内却安静得可怕，未几，纪云宸站了起来。

　　他居高临下瞥着纪淳，扔下一句，“我只帮我自己。”

　　纪云宸走后，一直在侧门候着的得力助手从门内走出来。

　　他恭敬地站到纪淳身边，虽然不解，却声音很轻地问道，“老板，纪融天我们自己就可以搞定，为什么要特意透露给纪云宸？”

　　“哆咯咯……”

　　高举着茶壶，将里面剩余的澄澈茶水高高倒下，飞溅的水花一点一点沾湿桌面，一部分跳到地毯上，与短绒毛融为一体。

　　但更多的茶水顺着茶盘的导水纹路，簌簌落入底下的蓄水盘。

　　“滴答”，最后一滴茶水落下，纪淳才阴鸷着脸色说道，“现在事态越来越不明朗，能不动手就不动手。更何况，有人能帮我们解决掉麻烦，何乐而不为。”

　　助手当即会意，他请示后，便转身向温室走去。

　　经过柯恩的紧急处理，肌肉男已经完全平息下来。

　　但与其说平息，不如说此时就像一块任人刀俎的死肉。

　　“咳咳咳！呕……”

　　伏在地上的流浪汉，在确认没有视线在暗处盯着他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顺便，嫌弃地脱掉了沾满秽物的假发以及从真正的流浪汉那里买来的脏衣服。

　　“嘶，好臭，快吐了，呕！”

　　脏污的假发摘掉后，露出的是短寸的金毛。

　　黄毛并不是在这里等乔晨曦，他只是乔装摸过来，想探查柯恩的具体住处。

　　但他不能被乔晨曦认出来，就只是稍微搞了个怪，却没想到乔晨曦居然直接吓木了。

　　幸好他急中生智，给自己吃了以备不时之需的催吐药物，来之前在衣服倒了些酒。

　　毕竟，任何人看到一个在呕吐的醉酒流浪汉，都不会有靠近的想法。

　　脱下的“装备”，自然是不能随手丢的。

　　黄毛直接拖着东西往外走，到另一条街的铁质垃圾桶前，才捏着鼻子将东西丢进去。

　　这里看着也不像是有人管理的样子，里面的垃圾生满蝇虫，简直生人勿近。

　　“唔！呼……”

　　憋了半天气，黄毛一口气跑回暗巷后面停着的车子前，开门坐进去。

　　他刚上车，黑发少年便嫌恶地睨了他一眼，并抬手快速按了两个按钮，把车里的窗户全都打开了。

　　“哈啾！”身上衣着单薄的黄毛当即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你想冻死我！”

　　“臭死人了。”黑发少年单手搁在车窗上，坚决不让黄毛关上窗户。

　　黄毛一脸委屈，“还不是你死活不装扮，我替你受了这份苦，你还要这么对我。真是人心不古啊，我过得好苦……”

　　“怎么样，查到了吗？”黑发少年额头青筋直冒，一点不给面子直接打断黄毛的抱怨。

　　黄毛挑眉，倒是很快收声。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味深长地说道，“可能我们手上的情报还不够，你猜我碰到谁了？”

　　“乔晨曦。”

　　“诶？你怎么不配合先猜一下！”黄毛撇了撇嘴，倒是有些意外黑发少年一下就猜出来了。

　　他不由问一句，“你怎么知道？你刚才就在旁边？”

　　黑发少年却像看白痴一眼瞟了黄毛一眼，“看你的表情就知道。”

　　黄毛捏了捏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的表情？难道有什么问题？”

　　“老板那边来信息了。”

　　这时，黑发少年冷不丁说了这么一句。

　　黄毛动作瞬间一僵，他的神色一秒严肃，“老板说了什么？”

　　“别让多余的人多管闲事。”

　　寒风越发肆虐，处于寒夜中的人却始终忙碌着。

　　唯一得到安睡的，竟只有乔晨曦一人。

　　漫漫长夜，被催眠后的她，倒是睡了很沉的一觉。

　　这一觉，她没有做梦。

　　自我意识被压制后，她似乎关掉了通往自己内心的那条通道。

　　平静，而深沉，如同刚出生的婴儿，没有够得上干扰的因素。

　　第二天，乔晨曦醒得特别早。

　　阳光熹微时，她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转头一看，纪融天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低眉垂首的样子，却坐得十分端正，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只是闭目养神。

　　乔晨曦不禁扬起嘴角，她小心翼翼地下床，找了件毯子，轻轻披在纪融天身上。

　　她的动作很轻，但还是把纪融天弄醒了。

　　因为纪融天根本没有睡着，他只是小憩一会儿。

　　“你醒了。”

　　纪融天淡淡一笑，同时松了口气。

　　乔晨曦也笑了起来，但也疑惑，“厉哥哥，你守了我一晚上？”

　　闻言，纪融天站起来，他随手便轻轻拍了两下乔晨曦的脑袋。

　　“你有点低血糖，以后身上带点巧克力。”

　　“哦。”乔晨曦一脸委屈，又有些自责，但同时又有一丝小确幸。

　　现在纪融天说什么，她便信什么，她真的以为昨晚是她犯低血糖，所以害得纪融天一晚上都没睡觉守着她。

　　但就像以前一样，不管发生什么事，纪融天都陪在她身边。

　　一睁眼就能看到对方，微妙的悸动心情在乔晨曦重逢纪云宸之前，萦绕在她心口很长一段时间。

　　而现在，似乎又有了复苏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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