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乔晨曦眨了眨眼睛，她倒是完全想象不出来纪融天会给纪知念什么礼物。

　　纪融天却是温润地笑了笑，他平和地望着乔晨曦，突然问道，“你是觉得，我没有理由送礼物给他儿子吗？”

　　心下咯噔一声，乔晨曦抿了抿嘴，虽然她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她也并不是完全这么想。

　　“嗯……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

　　将自己的感觉老实说出来，乔晨曦在纪融天面前，即便她已经对他有所猜疑，却仍旧比较坦诚。

　　这是一种在生活中累积起来的习惯，一时半会轻易不会改变。

　　“会觉得奇怪也正常，毕竟，我和纪云宸真的合不来。”纪融天落寞地垂眸，似笑非笑地看着虚空。

　　室内一瞬安静下来，因为在地下室，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乔晨曦双手握紧，她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咬牙硬着头皮尝试说服纪融天，“厉哥哥，我知道有些话你可能不爱听，但真的，就没有其他代替的方式吗？比如，让他赎罪之类的……”

　　“不管哪种方法，都是在赎。我在乎的，是他究竟是否得到等同的痛苦，亦或超过。”纪融天特别平静地望着乔晨曦如此说道，他倒是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掩饰。

　　反而，他需要开始让乔晨曦感受到他强烈的恨意，这也算是在强化乔晨曦对纪云宸的恨意。

　　否则，乔晨曦只会在时间的流逝中重拾对纪云宸的好感。

　　至少，乔晨曦现在对纪云宸的恨已经无限弱化，趋近于无。

　　纪融天此言一出，乔晨曦骤然语塞。

　　她知道，仇恨并不是那么好化解的东西。

　　即便是她，到如今还是怨怼着纪云宸。

　　只是她的恨，没有像纪融天那么强烈而刚硬。

　　“小曦，这些事情我并不想强加于你。只是希望，你能多和我站在同一战线。”纪融天说完便起身去倒水，他顺便帮乔晨曦倒了一杯回来。

　　看着摆到自己面前的水杯，乔晨曦嘟囔，“我什么时候没有和厉哥哥同一战线了。”

　　闻言，纪融天抬手轻拍乔晨曦的头，喟然说道，“知道了，没关系，你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

　　纪融天话里有话，但乔晨曦在此刻已经不想深究了，她怕再挖深一些，他们之间的情谊会出现破裂的痕迹。

　　乔晨曦一直都害怕纪融天某一天会离她而去，这种恐惧，比之纪云宸的离去更让她惊惶。

　　如果后者勉强可以算作/爱情的话，那么前者便是实打实的亲情，至少对乔晨曦来说，是。

　　“厉哥哥，我试试吧，不过不一定能拨通小鬼头的电话。”

　　乔晨曦做出了让步，其实她也想见纪知念，她要问问上次是怎么回事，明明约好的，却两个人影都不见。

　　只不过乔晨曦晚了一步，在她十秒前，纪云宸当先给纪知念打去电话。

　　因为已经度过了“不太适合”见面的时间段，周恺把手机还给了纪知念。

　　“念念。”

　　纪云宸一出声，纪知念怔住好久。

　　小家伙反应过来后，才喜出望外地大喊一声爸爸，高兴的语气里却带着浓重的哭腔，“爸爸！你醒过来了！我好怕你醒不过来，所以我开始学医，以后由我来医治爸爸！”

　　听到纪知念这么说，纪云宸的目光一瞬柔和，他轻笑道，“小傻瓜，以后爸爸不会再这样让你担心了。不过学医是好的，你和周老师提过了吗？”

　　“嗯！”纪知念抱着手机，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准备午饭的周恺，“周老师带我去见了有名的医生，那位叔叔送了我很多书。”

　　“乖，让爸爸和周老师说几句话。”

　　纪云宸此时就站在书房的窗户前，他用肩膀夹着手机，一边则是点燃了一支香烟。

　　他很少在书房抽烟，但身体的痛楚再加上精神上的困顿，让纪云宸不得不采用这种方法来强提精神。

　　纪云宸拿着烟的手轻轻颤着，直至吐出两口烟，才稍微安定下来。

　　“纪先生，你找我？”

　　周恺接过纪知念的手机，他不着痕迹往阳台移了几步。

　　他似乎料到纪云宸会找他，神情恬淡。

　　“周老师，有件事情要拜托你。”纪云宸开门见山，他望着窗外的景色，目光却没有平时那般犀利。

　　洒下的阳光看起来有些浑浊，明黄却没有张力。

　　周恺眼底笑意更甚，“纪先生，请说。”

　　“飒飒飒”，秋风阵阵，比半个月前喧嚣了许多。

　　纪云宸在书房呆了半个多小时，但他似乎并不想在这栋房子里停留太久，拿上必要的东西，便去了青年侦探所在的公寓。

　　红衣女子在纪云宸离开前，紧跟几步问了一句，“宸哥，晚上回来吃饭吗？”

　　纪云宸虽然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他的背影看起来高大挺拔，风拂过，将纪云宸的衣摆微微撩起，但展现给红衣女人的，却是他密不透风的心。

　　“不了，想吃什么，和南妈说就行。”

　　“宸哥！”

　　纪云宸往前迈一步，红衣女子又急又忧地紧跟两步，却是停在原地，红唇微张，接不下去了。

　　纪云宸在原地等了一秒，对方没下文后，他便头也不回走出大门。

　　纪云宸心里掂得很清楚，他对其他女人的温柔，只会同时伤害两个人。

　　沈凉然便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他不会重蹈覆辙。

　　即便，他需要狠心先伤害其中一个。

　　但纪云宸最不愿意见其伤心的，便是乔晨曦。

　　他只希望他幡然醒悟得不算晚，如果绅士会让乔晨曦哭泣，那么他便不做了。

　　事实上，纪云宸虽然在商场叱咤风云，但除了与沈凉然稳定的“合作关系”外，几乎没有桃色新闻。

　　他与其他大老板的行事作风有本质上的不同，可以说是情感冷漠，也可以说是对待女性过分绅士。

　　他从来不想欠别人什么，特别是欠女人人情。

　　所以纪云宸会下意识远离可能会制造麻烦的异性，只有乔晨曦，他奋不顾身扑上去自己寻求麻烦。

　　“她就……让你这么喜欢吗？甚至不想与我呆在同一屋檐下？”

　　纪云宸离开后，红衣女子走到铁门外面，她望着空荡荡的路面，不由红了眼眶，身上浑然不见之前凌人的气势，仿佛只是一个受了伤的小女孩。

　　她抱住自己的双臂，低声啜泣起来。

　　“姐……我该怎么办？”

　　“您所拨打的号码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间隔半小时打一次，连续打了四次，乔晨曦还是没能打通纪知念的电话。

　　她心下莫名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情，或者已经出了什么事情。

　　“还是联系不上吗？”纪融天也只是问问，他正让自己手下的人去搜集情报。

　　一个小孩子和一个大人，只要没离开这座城市，不可能找不到。

　　乔晨曦却有些坐立不安，她愁眉苦目地望了纪融天一眼，默默点了点头。

　　她在想，也许她应该联系一下纪云宸。

　　但诸多原因让她忍了下来，至少她在纪融天面前不能提出这个设想。

　　“没事，等以后再送也不迟。”纪融天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这时，他的电话响起，纪融天接通简短地说了几句，便表示要出门，让乔晨曦自己先乖乖地呆在这里。

　　乔晨曦自然是乖巧地将纪融天送出了门，但一转身，她便给纪云宸发了条短信。

　　至于为什么不是打电话，乔晨曦在信息发送成功的那一瞬间自己也愣了一下，她其实可以不和纪云宸见面便询问纪知念的消息。

　　但信息已经无法撤回，如果她此时再打电话，就好像她很在意一样。

　　乔晨曦是想见纪云宸的，但她同时又不想见。

　　矛盾的心理一如她无法整明白的心情，在只剩下一人时，思维便会发疯似的在脑袋里乱窜。

　　“叮……”

　　却在乔晨曦抱头懊恼的时候，收讯声如同某种开关一般，让她骤然僵住动作。

　　是短信提示音，乔晨曦默默咽了口唾沫才伸手拿起手机。

　　还没看清内容，发信人的名字便猝不及防地闯进乔晨曦的眼帘。

　　她的心脏莫名重重跳了两下，却又很快郁卒地需要长长吐出浊气才能继续呼吸。

　　是纪云宸的回信，只有一个字，“好”。

　　盯着手机屏幕，乔晨曦微微皱了眉头。

　　她一闭上眼睛就是纪融天所说的那些话，她如果擅自去找纪云宸，算不算是一种背叛？

　　但乔晨曦又不想坐以待毙，静坐的胡思乱想，绝对会把她逼疯。

　　“啪啪！”

　　拍了两下自己的脸，乔晨曦站起来。

　　她既然决定要努力让两人冰释前嫌，就不能这么畏缩不前。

　　“如果你们自己无法迈出那一步，那就由我来多走几步。”

　　“呼……”乔晨曦深呼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随即找到电灯开关，关掉后才出门。

　　室外的光线很明朗，乔晨曦不由有些好奇这个地下室纪融天是怎么找到的，不太像他的风格。

　　此前几处房子，都在比较高的楼层，属于那种只要太阳一出来，便能贯穿客厅的类型。

　　他们在意大利的房子，采光也很好。

　　所以纪融天给乔晨曦的印象，一直都像阳光一般温暖。

　　但现在，她开始看到纪融天的黑暗面。

　　也许只是冰山一角，乔晨曦不由心疼起来。

　　只要是拼命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谁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但乔晨曦希望做那个终结掉黑暗的人，哪怕，她自己即将堕入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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