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叶凝汐和林川两个人。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林川手里的医疗器械忙活了半晌，终于是忍不住开口。

　　她那一脸都是要说话的样子，可是这么半天，竟然一句都没有。他都快憋死了。难怪陆靳南那样的性子都被她逼的只能用吼。

　　叶凝汐眸光一转，落在他那张脸上，终于扯出一个笑来。

　　“不想笑，就不要笑。”林川撇撇嘴，“我看了难受。”

　　“林川。”叶凝汐的手搭在他手上，眸子更深了几分，却仍旧是沉默，“最近，我总是感觉，很不好。”

　　“哪里不好，我也说不上。”叶凝汐声音有些无力的低沉。

　　“你当然不好。”林川瞥了眼她那一身的伤。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叶凝汐微微仰头，靠在床头上，“我不记得我忘了什么……记忆很模糊，事情的大概我记得，可是往下想，我……”

　　林川的手微微一抖，“你就不打算告诉他，你病了吗？”

　　她缓缓摇头，唇角牵起来的弧度更苦涩了几分，“我连谁是凶手，都没办法开口……我给自己找了很多个理由，可最重要的那一个，不过是因为，我害怕。他越是对我好，我就越害怕。到最后，什么都不敢告诉他。”

　　“我怕，他会难过。”她看着他，满眼都是悲伤。

　　头被重重按下，按在自己肩膀上，林川避开她的眼神，他也一样害怕，害怕看到，她这样的表情。

　　“我有种感觉，我的时间，不多了。”她没有挣扎，声音闷闷的从他不甚宽厚的肩膀上传出来，“林川，你给我一句明白话吧。”

　　依靠的肩膀，明显传来一抖。

　　叶凝汐无声的笑了笑，“至少，让我知道，我接下来究竟应该怎么做。”

　　“你……”林川重重握住她单薄的肩膀，张了张嘴，喉咙干涩的厉害，“趁着还记得，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即便，即便早有预料。

　　可真的听到这样一句话，真的到了这一步，还是让她无法抑制的颤抖。

　　她，在害怕。

　　该来的总会来。

　　她可以越过生死，可以越过仇恨，可以越过千山万水。

　　可是，终究，越不过，这道坎。

　　沉默许久，她终于哑着嗓子，几乎是在恳求，“我想要他。”

　　林川动作一顿，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她直白的想要什么了。

　　自从，宫家骤变之后，他就再没有说过，自己想要什么。

　　报仇也好。

　　夺回宫家也好。

　　她从来没有明明白白的讲出来过什么。

　　或许，那一次背叛，那一次血流成河，那一次一无所有，真的吓坏了她。

　　吓坏了，那个仅仅只有十九岁的女孩。

　　她的确变得更坚韧，却不再有那种不可一世的自信。

　　生命易逝。

　　时光易老。

　　她已经明白了，有些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一世。更明白了，即便是那至高无上的权利与杀伐，依然有无法可解的问题。

　　陆靳南不明白她的彷徨。

　　萧凌不明白她的软弱。

　　白夜不明白她的疲惫。

　　可是，他明白。

　　或许，是因为立场与他们都不一样。

　　林川始终站在她身后，看着她从女孩，蜕变成女人。

　　看着她从不可一世，到怀有一颗敬畏之心。

　　懂得去敬畏生命。敬畏命运。敬畏自己拥有的一切。

　　或许在他们眼里，她或多或少总是在迟疑。

　　可只有他知道，她已经多努力，多坚强，多用力，才坚持到现在。才敢说出那一句“我想要他”。

　　只可惜，她要的不是自己。

　　林川搂着怀里那个小小的瘦瘦的，像回到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个瑟缩在角落里的女孩。

　　如果，她爱的人，是自己，他会给她全部。

　　可惜，没有如果。

　　“我会竭尽全力。”林川轻轻拂过她微微颤抖的脊背，“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

　　“林川……”她的声音从他胸口传来

　　“不要说对不起，也不要说谢谢。”他用力按住她，“我不是那几个男人，不会像那样欺负你。”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还有。”

　　“嗯？”叶凝汐感觉意识有点模糊，他在给她打针了……

　　“我爱你。”林川声音很低。

　　“你说……什么……”她的身子慢慢沉软下去。

　　“好好睡一觉，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在等你。”林川收起针管，眸光如水，落在她那张苍白的脸上，指尖抚平她微蹙的眉头，拂过她因为忍痛沁出薄汗的鼻尖，描摹过她的唇。

　　俯身。

　　第一次，吻她。

　　虔诚，干净，温柔的一吻。

　　没有强势的占有。

　　没有极端的偏执。

　　也没有阴鸷的痴迷。

　　只是，浅尝辄止的一个吻。

　　或许，也只有在她睡得这样沉的时候，他才是那个真正的林川，爱她，疼她，帮她，包容她的胆怯，支持她的大胆，只是希望她快乐而已。

　　身后，空气骤然传来冷凝。

　　林川慢慢站起身，正看见陆靳南站在门口。

　　大大方方回视过去，对刚才那一吻没有丝毫避讳。

　　那双微眯的桃花眼里，不是平日里的挑衅，更没有任何威胁，而是一种极为温柔却坚定的东西。

　　陆靳南眉头几不可闻的轻轻一动。

　　没有萧凌的完美无缺，更不似自己的强势逼人。

　　可眼前这个男人，却展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无形的，如水的，光明正大却没有丝毫攻击性的力量。让你即便看到眼前一幕，即便心底里压抑怒火，却没办法说什么。

　　林威廉也好，林川也好。是唯一一个从始至终都默默陪在她身边，没有一丝伤害和逼迫或掠夺，无论她做什么都只有温暖和帮助的男人。

　　他所有的包容与给予，有资格换来这无声的一吻。

　　林川悄无声息的收拾好医药箱，平静的与陆靳南擦肩而过。

　　“只有，这一次。”陆靳南低沉开口，只有这一次，他会隐忍。因为，这个男人对她无私的好。

　　“那要看你。”

　　看你有没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

　　看你会不会再一次推开她，伤了她。

　　看你们，是不是逼得她再一次一无所有放弃一切。

　　话音一落，身后的门，已经关上。

　　睡梦里的她，似乎有些不安，有些疼，发出些无疑是的呓语。陆靳南拧眉坐在她身边，许久，拿起电话编辑一条信息，点击发送：【帮我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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