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的话说不下去，男人脸色越发阴沉，眉眼间风霜肆虐。

　　“这话是什么意思，想跟我要名分了？”男人越发冷情，讥诮地勾唇，“那一晚，是你主动跟着我的，赶都赶不走，怎么现在倒像是我强迫你一样？”

　　“那一晚……我，我只是觉得你帮了我，我想跟你道谢，我没想到你会突然——”女孩儿泣不成声，尊严已经被踩在脚底，双颊都是麻木的羞辱。

　　“一个女孩追着男人不放，你说这是什么意思？”

　　“不……”叶佳音摇着头，“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顾北暮突然站起身，双手抄进西裤口袋里，轻飘飘地说，“原来是我会错意了啊……行，既然这样，那我不强迫你。中午那话，你当我没说。不过，好歹你跟了我几个月，我还睡了你，你要是想要钱什么的，尽管开口。”

　　叶佳音抬眸看着他，病床上虚弱瘦削的身子，渐渐地随着失控的眼泪而失控，浑身剧烈颤抖起来。

　　他还能怎么羞辱她？还能怎么羞辱？！

　　她是为了钱吗？

　　好一会儿，她缄默不语，就用那种爱恨交织又痛彻心扉的眼神看着他，惹得男人莫名烦躁起来，蹙眉：“不说？那五百万够不够？”

　　他嘴角的讥诮越发扩大，自嘲地说：“我虽然当了几个月的总裁，还是顾家二少爷，但其实我没多少钱的，你指望从我这里拿个几千万什么的，不可能，我最多给你五百万，其实——这对你来说，也已经是大赚了，你在酒吧得卖多少年的酒才能赚到这些钱？你就算卖身——”

　　“滚！你滚！”再温顺的小猫，也有被逼抓狂的一刻，没等他话音落定，病床上的女孩儿突然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抄起床头上那些碗筷盘碟就朝他砸过去，“顾北暮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有钱没钱都与我无关！滚！滚啊！”

　　最后一句，已经是破音。

　　顾北暮完全没想到胆小怯懦的她居然还有这样厉害泼辣的一面，当即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砸的，双臂挡在眼前连连后退。

　　自然，情绪也气愤到极点，“叶佳音！你再敢扔了试试！叶——靠！”

　　盘子飞过来，击中他胸前，疼得他眉心一缩爆了句粗口，本能地又往后退了几步。

　　终于，东西全都扔完，女人瘫在床上瞪着一双血红的眼，小嗓子里哼哧哼哧地剧烈喘息着，好像随时都要断气。

　　病房外，剧烈的声响同样惊扰了顾南辰两人。

　　李龙眉眼一凛，下意识看向他准备冲进去，被他用眼神止了住。

　　却不想，医护人员听到这里的动静，全都急忙慌张地赶来。

　　不过，也被顾南辰拦了住。

　　“医生，能否借一步说话？”

　　这几天，顾氏新闻频频占据头条，网络上也还流传着那天顾南辰回归顾氏被员工夹道欢迎的视频，没谁不认识顾氏隆重高调回归的顾总裁。

　　医生点点头，转身走开几步，“顾总要问什么？”

　　顾南辰习惯性蹙眉，“里面的女孩儿怎么回事？病得严重么？”

　　“呃……这个，”医生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一手握拳放在唇边咳了咳，眼眸抬起又落下，“这个……顾二少跟这女孩儿的关系，顾总不知？”

　　人家这么问，顾南辰当然就明白了，“男女朋友？”

　　“咳……这个，应该是吧。那女孩儿，其实没什么严重的病，可能就是小年轻不懂节制，亲热时没个分寸，伤到了女孩儿，再加上女孩儿体质娇弱，就……发烧了……前两天我叮嘱过，让他们至少得养半个月，可也不知怎么回事，出院回去没两天，就又来了，旧伤未愈又添新伤，怕是得卧床休息几天。”

　　医生吞吞吐吐地解释完，尴尬的面色通红又难为情。顾南辰毕竟是过来人，当然听懂了，顿时面色也有几分不自在。

　　“好的，谢谢医生。两人现在有些矛盾，扔东西，你们进去也没办法，不用管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医生巴不得，松了一口气，转身又走。

　　顾南辰为难了，一时也弄不懂这两人的关系。

　　若是相爱的情侣，怎么可能这样粗鲁？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可若不是情侣，只是各取所需的话，那么也就没必要还把人送来医院，体贴地在床边伺候着了。

　　*

　　病房里，顾北暮已经退到病房门口，见没有东西落下来了，他才放下挡在面前的双手，同样咬牙切齿地看着她。

　　叮叮咚咚的恐怖声响之后，突然房间安静下来，两人对视，那眼神都像是要把对方吞下肚去。

　　顾北暮原本已经觉得腻歪这个胆小怯弱的小白鼠了，可这会儿见她还有奋起反抗的时候，他突然又觉得有趣。

　　薄唇冷冷勾了下，他准备再走回去，却不想女人又坐起身，愤怒地扔了枕头过来：“滚！不要靠近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顾北暮步伐一顿，似乎这才从她眼底读出强烈愤恨的怒意，不是口是心非欲拒还迎，而是真真正正被伤透了心之后，发自肺腑的憎恶。

　　心里莫名涌起一丝伤痛，他站在那里，看着女人厌恶的眼神，男性尊严使得他再也无法迈步前行了。

　　天下女人何其之多，他顾北暮再差劲，也不至于去强迫一个不喜欢他的女人。

　　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女孩儿半躺下来扭头不再看他，顾北暮才无趣地转头离开。

　　出了病房，不轻不重地拍上门，他带着一股子气闷转身要走，一抬头，看到几步开外站着的那人，脚步再度停滞，同时，脸上满布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被人突然发现了极其难堪的一面。

　　梗了梗脖子，他收回视线想要装作视而不见，从顾南辰身边擦肩而过，可当两人平行时，还是被叫了住：“北暮，我们谈谈。”

　　“谈？”顾北暮冷嗤，“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

　　顾南辰大人大量，不跟他计较，转身，平静地看着他，“我们是亲兄弟，当然什么都可以谈。”

　　“北暮，别置气了，大哥很需要你。”

　　不知是那一句“我们是亲兄弟”，还是后面这句，“大哥很需要你”，总之顾北暮整个脸色微微一惊，眸底变幻着极细微的色彩，像是冰封千年的寒川终于有了消融化开的迹象。

　　顾南辰的眼眸何其锐利，即便是那么细微的变化，他也察觉出，于是口气越发宽厚：“走吧，换个地方说话。”

　　全程，他没有提起病房里的女孩儿，没有揭开他掩饰不让人知的难堪。

　　顾北暮是不甘愿的，可是见他面前的大哥话落便转身朝外走去，他在原地攥了攥拳，深吸几口气，还是跟上。

　　华灯闪烁，夜幕漆黑。

　　住院部楼下，顾南辰的奔驰迈巴赫静静地停在门口。

　　顾北暮身上有酒气，他大哥就自然知道他们来医院时肯定没开车，于是后车门边，他亲自拉开车门，斜睨着眼看向身后不情愿跟上来的弟弟。

　　顾北暮一言不发，看也不看他大哥，冷漠地坐上车。

　　顾南辰绕到另一边去，也上车。

　　李龙开车，向着会所。

　　他们到达时，简单却营养的晚餐已经准备好，兄弟两人坐下，顾南辰道：“这几天是不是喝了不少酒？瘦了几圈，好好吃顿饭！”

　　李龙站在不远处，尽着保镖的职责，听到这话，心理却想着，这话说您自个儿也合适，还不知夫人知道他这些日子忙碌成这样，身体不当回事，会怎么生气。

　　顾北暮不领情，眼眸淡淡一抬，漫不经心的样子：“你要谈什么，直奔主题。”

　　顾南辰却不急，优雅缓慢地兀自吃着东西，好一会儿，等到对面的弟弟耐心快要忍不住时，他才说：“我想要你回来公司。”

　　“呵——”果然，顾北暮笑起来，“你是来讽刺我的吗？所有人都知道，我不如你，是我把公司弄成现在这样的，都盼着我早早地走，你居然还来找我回公司？”

　　“你在做生意方面，的确火候欠佳，但这也没什么，没有谁是生来就会做生意，生来就会谈判的，不会的，可以学，一步一步来。”

　　“哼。”顾北暮还是冰冷不屑。

　　“再者，你这几个月的管理，并非一无所取。”

　　顾北暮一僵，正眼看他，“什么意思？”

　　“过去几年，顾氏业绩发展不错，市场份额远超其它竞争对手，乍一看，好像觉得所向披靡，战无不胜了——但其实，顾氏的危机不是来源于外部，而是内部组织。”

　　顾北暮听着，渐渐有点明白过来。

　　“人员冗杂，机构繁琐，程序累赘，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这是一种资源浪费，会降低公司效率。你在裁剪人员精简机构等方面制定的策划书，我看过了，做得可圈可点，说实话，超出我的想象。”

　　顾北暮盯着他，眼眸晦涩难辨，心底里，其实是惊讶的，他没想到自己的决策还有被他大哥看上的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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