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题终于绕回来，顾南辰脸色沉凝了几分，坦坦荡荡地道：“也因为他们选择从云景身上下手，把她拖进这旋涡里，才让我愈发有了下狠手的念头。”

　　果然是……

　　顾建钊沉顿着，长长喘了口气，“我没想到，性子这般清冷的你，也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时候……看来，你对那个云景，是认真的。”

　　顾南辰看向父亲，郑重地问：“爸，如果没有北暮的因素在里面，你们会接受她吗？”

　　顾建钊盯着儿子，“那当然，你能找到心仪的姑娘，我们都替你高兴。”

　　“可就是因为北暮牵扯其中，他不同意，所以你们也就跟着反对了？”

　　“那——”顾建钊正要开口，看着儿子沉凝的脸色突然明白了什么，蓦地又止住话语。

　　好险！

　　他要是承认，这不等于说他们偏爱小儿子，忽略了大儿子么？都是自己的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何况这个家还是大儿子一力撑下来的，是大儿子承受了所有的压力和负担，又一手创造了如今的繁华和荣耀，才没有让顾家没落下去——而如今，他们却偏心小的，忽略这个功臣？

　　顾建钊坐不住了，动了动正色看向儿子，“南辰，不是说因为北暮反对我们就反对，只要你们是真心相爱的，我们当然乐见其成，可就是你得先把你弟弟——”

　　“行！既然您是这个态度，那事情就好办了，北暮回襄城了，明天肯定会回来看奶奶，你们就一起劝劝他，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顾南辰截断父亲的话，利落地甩出一个炸弹，又站起身，“我去副楼看看奶奶，您早点休息。”

　　二楼，顾夫人听到汽车声音进了庭院，又披了棉服走出卧室，见大儿子转身出了客厅，她赶紧下楼来，看向丈夫：“南辰怎么说？他有没有改变心意？”

　　顾建钊觑了妻子一眼，口气说不出的无奈：“改变心意，你觉得可能？他说北暮回来了，明天会回来看望老太太。我见他右手受伤了，包扎着，问他，他说是运动时不小心撞伤的，可既然是北暮回来了……我估计，这伤八成跟北暮有关。”

　　“什么？”顾夫人还没听完，整颗心便提了起来，面色更是惊诧焦虑，不敢置信地坐过去问，“你的意思是，北暮回来找他，他们两兄弟……打架了？”

　　顾建钊摇摇头，“以南辰的性子，断然不会对北暮动手，但北暮……就不好说了。”

　　顾夫人当然也明白，大儿子一向成熟稳重，又爱护弟弟，关照家人，虽然平时性子冷冷淡淡，看着不好接近，但其实对家人的爱都藏在心里，他就算不愿意跟那个女孩儿分开，也不会因此对北暮动手。

　　可纵然这样，他们做父母的得知自己的两个孩子发生了流血斗争，心里自然也是悲愤交加的。

　　“南辰真是……天下女孩儿那么多，怎么就非她不可了！”顾夫人握着手，焦虑难安，思忖片刻突然道，“不行，我一定得去找找那个女孩儿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两个儿子为了她同室操戈，那样的话，比拿刀割我的心还要难受！”

　　顾建钊摇了摇头，“我看……是没用的，退一万步说，你若是真能劝得那女孩儿离开，南辰还不知会怎么恨你，他刚才还说，等北暮明天回来，让我们都好好劝劝北暮，让他不要再执迷不悟了，你却转过去去找那女孩儿，他知道了……会怎么样？”

　　可顾夫人此时已经听不进这些了，心底里对云景有了极差的印象，不可能接受这个女孩儿做顾家的大儿媳，“就算北暮能释怀，可以后一家人相处，抬头不见低头见，他心里能好受？最一劳永逸的方法，就是那女孩儿永远离开！不进顾家门！”

　　男人跟女人思考问题的角度不同，顾建钊知道劝不动妻子的心意了，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安慰：“不早了，休息吧。”

　　顾夫人哪里睡得着，长吁短叹着上楼了。

　　顾南辰去了副楼，静悄悄地推开顾老太太的房间。

　　家庭医生正好在查看老太太的情况，看到顾南辰后微微吃惊，等检查完便轻手轻脚地出来了。

　　“老人家情况好转一些没？”顾南辰从虚掩的门缝里看着里面半躺的老祖母，拧眉低声问道。

　　家庭医生摇了摇头，“情况不怎么好，一直说心口痛，又头晕，如果不能缓解，明天无论如何也得住院做全面检查了。”

　　顾南辰点点头，还要说什么时，听到房间里传来虚弱的呼喊：“南辰……是不是南辰回来了？”

　　顾南辰只好推门进去，坐到床边，“奶奶，是我。”

　　“我还以为你有了喜欢的女人，连奶奶死活都不顾了……”微微扭头过来，顾老太太看着大孙儿，慢吞吞喘息着说。

　　顾南辰自然不乐意听这嘲讽的话，可想着医生刚才说老人家情况并不好，他也只能压下心底的不悦，又安慰道，“奶奶，北暮回来了，今天太晚，他在外面住下了，等明天一早，他就回来看您。”

　　一听到最疼爱的小孙子，顾老太太顿时有了几分精神，脸上也有了笑意，“北暮回来了啊……好，我是想念他呢，又听说他在国外出差，还没回来……”

　　“已经回来了。”

　　见老太太高兴了几分，顾南辰顺势说道：“奶奶，医生说您情况不好，继续在家里静养观察会很危险，明天北暮也回来了，陪着您一起去医院检查下身体，看看院方——”

　　没等顾南辰把话说完，老太太脸上的笑意又收了起来，倔强地说：“我不去……你不跟那女的分开，我就在家里躺着。”

　　顾南辰眉宇间的温和耐心瞬间褪尽，这才明白刚才家里打电话催他回来的目的，想必是老太太用自己的健康安危来给施压了，就想他回来表个态的。

　　见大孙子沉默不语，顾老太太脸色也僵硬起来，虚弱地哀叹着：“想不到老了老了，还要看着家里乱成这样……这叫我闭眼都不安心呐……”

　　“奶奶，我们都盼着您长命百岁。”

　　“长命百岁？怕是没有那福气了……”

　　顾南辰冷着脸，知道谈下去也没意义，只好起身：“时间不早了，您身体虚弱，应该早点休息，我明天再过来看您。”

　　清冽的语气依然维持着对长辈该有的尊敬和爱戴，他起身帮老人家掖了下被角，无意露出受伤的那只手。

　　老太太瞧见，立刻问道：“你这手怎么伤了？”

　　“没什么，一点皮外伤，您休息吧。”

　　他态度不温不火，顾老太太自然看得出来，目送着他的背影都到了门边，老太太又道：“南辰，你好好想想，血浓于水啊，兄弟你只有这一个，可女人……”

　　老太太顿了顿，话许是还没说完，可顾南辰却已经毫不留恋地离开了房间，并没有静候下文。

　　“哎……真是作孽啊！”床上，顾老太太痛苦地闭眼，呢喃着叹息一声。

　　*

　　一早，顾南辰的座驾便在公司门口被媒体记者围追堵截。

　　保安看到车子驶进，立刻分成两队涌出来。

　　“对不起，让一让！”

　　“让一让！让一让！”

　　可媒体记者更疯狂，举着话筒扛着摄像机将车子团团围住。

　　“顾总，顾总，请问顾氏这是对南林和潘家正式宣战了吗？”

　　“顾总，您跟潘大小姐好歹相爱一场，如今真要对潘家赶尽杀绝吗？”

　　“顾总，外界传言顾氏要趁机收购南林和潘家的产业，这是真的吗？”

　　“顾总，据说您跟您的助理已经同居了，消息属实吗？请问她怎么没跟您一起来上班？”

　　“顾总……”

　　李龙停稳车下来，艰难地拉开后车门，护着顾南辰下车。

　　受伤的右手早已经抄进风衣口袋里，从外看不出丝毫异样，顾南辰一惯高冷面瘫般的表情下车，在保安跟李龙的层层护卫下，走向公司大门。

　　“顾总！顾总请留步！”

　　“顾总请你回答一下吧！”记者见他根本不搭理，人又快走进公司了，一个个更加着急，不要命似的扑上来。

　　好在，顾南辰已经走到公司门口，保安组成了人墙围在面前，将他跟那些疯狂的人群隔离。

　　“李龙，你交代一声，公司晚点会召开记者会。”

　　“是。”

　　顾南辰转身又走了，李龙走向那些记者抬手示意了一下，宣布道：“各位媒体记者关心的问题，我们顾氏稍后会召开记者会一一解答，现在请各媒体单位凭有效证件跟我们公关部门预约采访名额，届时请遵守我们公司的规章制度，方可参与我们的记者招待会。”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顾南辰把这件事捅上网络时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他从没想过要封舆论之口，早就打算召开记者会。

　　李龙给了准信，那些蜂拥急切的记者们总算安静了些，开始规规矩矩地排队。

　　不远处的一根柱子后，一名女子戴着围巾和口罩，面颊遮住大半，只留一双眼定定地看着这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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