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辰挂了电话，沉重身躯越发瘫软在座椅上，黎锦年看了眼内后镜，脸色严肃地皱起眉头，“怎么说？”

　　看他神态，似乎比没找到人还要糟糕。

　　后座上的男人，憔悴苍白的脸色越发紧绷，破碎的嗓音咳嗽了好几下，才沉沉喘息着道：“查到她出机场后上了一辆出租车，但并不是正规运营车辆，是套牌的黑车，现在车子没有查到，人也还没找到……”

　　“什么？”黎锦年一听这话，顿时也大吃一惊。

　　黑车……

　　她一个单身女人，那么晚独自从机场离开，上了黑车——

　　几人都没说话，但显然心已经提到嗓子眼。

　　黎锦年看向内后镜，光线暗，其实看不清后座上的男人，只是一个萎靡不振的身影，但他周身散发出的紧张焦虑惊慌，那么明显，清晰可见。

　　“南辰……现在治安好，应该没事的，你别多想——”片刻后，除了这样徒劳的安慰，黎锦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顾南辰无法遏制失控的大脑思绪，除非把人找到，否则不可能不多想。

　　东方渐渐泛出鱼肚白，朦朦胧胧持续了一夜的小雨也停歇下来，车子经过团雾多发地带，为了安全考虑，不得不降低车速打开双闪。

　　这样一耽误，等下省际高速时，已经快七点。

　　心急如焚，坐立不安，他不时地抬腕看表，眉心已经拧成死结。

　　好在，上了机场高速后，手机突然响起。

　　顾南辰蓦地抬头，坐起身立刻接通电话：“喂……”

　　那边不知汇报了什么，那双血红颓败的深瞳露出一抹亮光，继而沙哑的嗓音连声道：“好，好……谢谢，我这就赶过去。”

　　挂了电话，顾南辰立刻打给吴伟，吩咐道：“你们继续去机场，在那边候着，万一见到人，直接扣住。”

　　黎锦年也激动起来，急忙问道：“找到了？”

　　“还没——”顾南辰又咳嗽了几声，一咳起来，整个肺部连同气管喉咙全都是火辣辣的感觉，脑子里也嗡嗡只响，耳朵里蜂鸣一片，“那辆车子查到了，司机说把她送到了柏丽连锁酒店的门口。”

　　黎锦年吃惊，“她昨晚住酒店？如果住酒店，那警察应该早就查到了啊！”毕竟现在管理严格，连小旅馆住宿都要登记身份证了，何况连锁酒店。

　　“嗯，没查到……她昨晚应该没住酒店，但是警方根据这条线索查了附近路段的监控，查到她从酒店门口走过。现在分析，她可能是去了什么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店面。”

　　黎锦年也开眼了，叹了句：“她真是太谨慎了！而且对你也很了解，知道你肯定会想办法连夜赶来！”

　　李龙回头，“那我们赶到那家酒店门口？”

　　顾南辰以手握拳，抵在干枯的唇边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才喘息道：“嗯，已经有人赶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人生地不熟，李龙立刻开启GPS定位，黎锦年见距离还有些远，皱眉道：“又得拼速度了，她若是一早走，九点多的航班，现在应该已经在车上了。”

　　顾南辰还在低烧状态，出了汗，衬衣布料贴在身上很不舒服，闻言也未言语，只是一声一声剧烈咳嗽，好像嗓子都要裂开一般。

　　李龙给他递了水，见他整张脸因为咳嗽而潮红一片，担心地道：“顾总，等会儿能不能找到人，你都应该先去医院看看。”

　　顾南辰压下止不住的咳嗽，喝了几口水，觉得心里凉凉的好受了些，又沉沉闭眼，冷硬浓密的眼睫毛硬硬地盖住深陷的眼窝，薄唇吐出两字：“再说。”

　　一路紧赶慢赶，跟吴伟那边也一直保持着联系，那边已经到了机场，跟合作商派过去的人接了头，正在机场到处寻找，登机口也都守着，还没发现云景。

　　这边，他们车子快要抵达柏丽连锁酒店时，顾南辰手机又响。

　　这一次，是确确实实的好消息。

　　“顾总，人找到了，昨晚在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过夜，早上很早，天刚刚亮就又离开了，警察调取沿途监控，看见她去了公交车站，坐了几站路之后，又转乘机场大巴。现在我们正在跟运营方交涉，试图跟那趟机场大巴上的工作人员取得联系，一来确定人确实在车上，二来让他们想办法降低速度，拖延时间。”

　　顾南辰心急如焚，可这会儿突然却安静下来，破碎嘶哑的嗓音只道了句“谢谢”，握着手机的大掌便无力垂落下来。

　　脑袋向后，慢慢靠在座椅上，继而又沉沉闭上眼睛，心回到了原处，那些处于漂浮游离状态的意识也渐渐回笼，肺腑之间好像有一股火在烧，疲惫沉重的身体随着刻意压抑的咳嗽而颤抖抽搐，他都不管，只想着一会儿就能见到那女人了，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这十几个小时，他从愤怒、失望、惊慌、不安、焦虑，到现在只剩期盼，只剩对她的思念，他什么脾气都没了，只想着能把她抓回来就好，只要她能回到身边，那通通所有都过去了，不计较了……

　　车厢里安安静静，奢华名贵的奔驰迈巴赫挤在早高峰的车流中，走走停停，显赫的名车引起了不少车主的注意，尤其是那不同于本地车牌的外地牌照，更让大家揣测着这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来了C市。

　　顾南辰咳嗽太烈，说话都是折磨，李龙只好把他手机取过来，跟那边保持联系。

　　又是一番折腾，终于拿到了机场大巴的车牌号，也拿到了跟车工作人员的电话。

　　“顾总，跟那辆大巴联系上了。”李龙转身，把手机递向后座。

　　顾南辰看了眼，抵在唇边的大掌伸出，接过手机，“喂，你好。”

　　一开口，嘶哑到变声的语调把那边的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顿了下才压低声说：“你好，我们车上确实有一位衣着相貌跟您描述一致的年轻女人，不过有没有怀孕倒是看不出。”

　　“好，我明白了，麻烦你们帮我多留意一下，她若是有什么不舒服之类的，立刻通知我。”

　　“好的。”那名工作人员挂断电话，心说自己都病成那样了，还挂念别人是不是不舒服，这男人也真是有情有义，搞不懂这女人为什么还要逃跑。

　　知道人在什么地方了，可顾南辰还是不放心，想了想，又打电话出去，让合作商跟警察商量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直接把人拦下。

　　他想的是，警察出动会好过那女人在机场遇到吴伟等人，她这种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总不可能在警察面前放肆，可在吴伟面前，那就不好说了。

　　*

　　云景坐在靠窗的位置，简单的行李没有放进大巴的行李舱，而是搁在怀里抱着。

　　天气依然灰蒙蒙，看不见太阳，她戴着棉服的帽子把整张脸都掩的差不多，旁边坐着个年轻女孩儿，戴着耳机在玩游戏，也未曾注意到她。

　　平稳行驶的机场大巴在收费站前突然一转方向，靠边停了住，就在大家疑惑不解时，有几名穿着反光衣的警察上来，扬声道：“例行公务，查车，麻烦大家配合一下，把身份证取出来。”

　　在座都是赶着去机场的，闻言立刻不满，嚷嚷道：“警察同志，我们赶飞机呢！”

　　“知道知道！所以拜托大家动作快一些，这样我们也能快点检查完！”

　　云景皱眉，从混混沌沌的意识中清醒过来，犹豫着要不要把身份证交出去。

　　为了防止被顾南辰查出下落，她连机票都还没买，准备去了机场现买，反正昂贵的商务舱总归会有位置，她手握着顾夫人给的三百万，这时候就派上用场了。

　　检查快到自己了，云景紧张起来，想着能不能找什么借口蒙混过去，可偏偏这是在车上，连逃都无处逃。

　　终于，到了她这里。

　　“同志你好，麻烦出示证件。”警察公式化地提醒。

　　云景抱歉地笑了笑，低声说：“警察同志，我是去机场送朋友的，早上出门急，连钱包都忘了带，所以……身份证也没带。”

　　“没带身份证？”

　　“嗯。”

　　身后的旅客已经把身份证递上来，警察同志接过，检查无误后又递回去，顺便又扫了云景一眼——确定跟他们看到的照片是同一人。

　　“这样吧，您要么下来填一个信息表格，我们的警用便携系统是可以实时查询的，也就一两分钟，可以吗？”

　　云景明显为难，“警察同志，我很赶时间，我朋友——”

　　“正是因为赶时间，所以您动作快点，信息填完就可以了。”

　　旁边的年轻女孩已经起身让了位置，云景没办法，只好起身。

　　她刚下车站稳，那名警察便对站在车门口的工作人员做了个手势，随即车门“硿咚”一声关上。

　　云景吓得一呆，回头脸色巨变：“喂！为什么关门啊！”看着启动离开的大巴，她下意识要追上去，可警察动作更快，将她一把拦了住。

　　“警察同志，你们是什么意思！”其实到这会儿，她心里已经明白了什么，可还是不死心，不放弃。

　　她不信顾南辰真能那么大能耐，她都这么小心谨慎了，居然还是被查出来？！

　　警察知道她是孕妇，不敢跟她过多纠缠，好在，那劳烦了他们一个通宵的幕后神秘人，已经及时赶到。

　　“女士您好，我们也是受人所托，您有什么不满，可以亲自去抗议——”说着，那名警察微微一颔首，朝后做了个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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