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神让慕云卿心里有些发毛，忍不住出声道，“你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以为你要掐死我。”

　　墨北辰深吸了一口气，眸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那澄澈的双眸，“为什么不能收，因为我不是慕千城？”

　　慕云卿蹙了蹙眉，“这跟是不是慕千城有什么关系？”

　　闻言，墨北辰愕住，才惊觉自己刚刚那酸酸的语气像极了一个吃醋的丈夫在质问妻子，然而他……其实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想着，墨北辰的嘴角掠过几丝苦涩的弧度，“没什么，其实你不用有心理负担，这种东西是高仿的，不过几百块，并不贵重。”

　　说着，他再度将那礼盒放在慕云卿的手上，“就算是朋友邻居，也不至于将界限划得这么清，不是么？”

　　慕云卿微怔了怔，瞥见他脸上受伤的神色，顿时不忍，“我不是这个意思，有句话不是这样说的么，无功不受禄嘛，所以……”

　　她的话音未落，便又感受到了墨北辰那幽幽的带着哀怨的眸光，她抬眸迎视着他，两人的视线交会，她看到了他的眸底染着的复杂情愫。

　　“额……”慕云卿撇了撇嘴，接过那个礼盒，“那……谢谢你的圣诞礼物咯，不过我也没什么可回给你的……”

　　说着，她从包包里拿出两个苹果，“要不，送你两个苹果？我助理下午给我买的，刚好借花献佛了。”

　　墨北辰嘴角抽了抽，“这么冷的天儿，在这吃苹果？”

　　慕云卿一脸严肃地点点头，“我知道，对比起你的礼物，我的是略显寒酸啦，不过平安夜嘛，本来就是要吃苹果的。”

　　“为什么平安夜要吃苹果？”

　　“因为是平安夜啊，吃了苹果就会平平安安。”说着，慕云卿将苹果递给他，后者愣愣地接过，“我刚刚出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放心吃吧。”

　　墨北辰看着手上的苹果，再看看慕云卿，唇角微勾，戏谑道，“平安夜吃苹果，按照这说法，明天圣诞节要不要给你订一棵圣诞树做晚餐？”

　　闻言，慕云卿嘴角一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这个梗已经不新鲜，并且不好笑了好么？”

　　墨北辰轻笑出声，将手上的苹果递到她嘴边，示意她张嘴咬一口。

　　慕云卿不解，“干嘛？”

　　“你先吃一口，我怕你下毒。”

　　慕云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有被害妄想症么？”

　　墨北辰置若罔闻，眸底泛着坚决，似是她不吃的话他便不罢休。

　　见状，慕云卿顿觉无力感倍增，只好张嘴咬了一口然后咀嚼着，“虽然这回礼有点寒酸，但也不至于要命好吧？”

　　墨北辰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嘴角微扬，随即咬了一口苹果，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

　　慕云卿看着他手上的苹果被自己咬过的牙印，在看看墨北辰又在那个位置咬了一口，她顿时觉得哪里怪怪的。

　　她闷闷地出声道，“这明明有两个，一人一个的好么？”

　　墨北辰不以为意地瞥了她一眼，“唔……你手上不是有一个么？”

　　慕云卿，“……”

　　算了，人家都如此不拘小节，她又何必拘泥于这些呢？

　　而墨北辰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是解释着，“小时候我听说，平安夜两个人同吃一个苹果，才能都平安顺遂。”

　　慕云卿狐疑地看着他，“还有这说法？”

　　墨北辰郑重地点头，“有。”

　　其实他是听小渔村里的老人说，恋人同吃一个苹果，恋情就会美满顺遂。

　　这虽然是一种迷信邪乎的说法，但是他在看到那个苹果的时候，便想起来了，莫名地就想跟她同吃一个苹果。

　　慕云卿嘴角抽了抽，“可是你刚刚还不认为平安夜吃苹果就能平平安安。”

　　闻言，墨北辰顿时呛住，忍不住地轻咳出声，脸色涨红。

　　一边咳的同时，他一边暗暗腹诽，慕云卿，你配合一下我会怎样？！

　　而慕云卿却是一脸无辜的表情，看着他咳得难受，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后背，“好些了么？”

　　半晌，墨北辰终于缓过来了，白了她一眼，“慕云卿，你个猪！”

　　慕云卿，“……”

　　她又怎么了？这年头还不让人说实在话了？

　　墨北辰张嘴用力地咬了一口苹果，眼角的余光扫到慕云卿无辜的表情，他挑了挑眉，“怎么，还不让人说你是猪了？”

　　慕云卿顿时无语哽噎，“墨北辰……”

　　“嗯？”

　　“你很喜欢别人说你是猪？”

　　墨北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别人不可以，除了你慕云卿。”

　　“那我该感到荣幸？”

　　墨北辰郑重地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严肃而认真。

　　慕云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眸看着车窗外的夜色，“可能我的确是猪，明明收工可以回家了，却还跟你坐在这车里讨论这么幼稚的话题。”

　　墨北辰浅笑出声，“得，爷带你去个地方。”

　　“去哪？”

　　“去了不就知道了？”

　　墨北辰启动汽车引擎，踩下油门，兰博基尼便行驶在夜色中。

　　慕云卿蹙了蹙眉，“容我提醒你一下，现在是凌晨一点半了。”

　　墨北辰挑了挑眉，“那又如何，回家你能睡得着？”

　　看她眼下的乌青便知道，慕云卿最近又失眠了。

　　被看穿的慕云卿撇了撇嘴，“睡不着不也得酝酿睡意么？”

　　“平安夜良宵，你特么用来酝酿睡意？”墨北辰熟稔地转动着方向盘，一边侧首扫了她一眼，眸底透着几丝鄙夷，“慕云卿，你果然是猪。”

　　慕云卿，“……”

　　不多时，兰博基尼便停下了，慕云卿抬眸透过挡风玻璃看过去，昏黄的路灯下，她看到了不远处扑打着的海浪与礁石。

　　她侧首看向墨北辰，“碧海湾？你怎么会想到来这儿？”

　　墨北辰抿了抿唇，随即打开车门下了车，他走到岸边处站定，深邃的眸子看向那海浪沙滩。

　　慕云卿跟着下了车走上前，“说来，好像有一阵没来了。”

　　说着，她扫了眼墨北辰，“你竟也知道这个地方。”

　　“无意中发现的，”墨北辰浅声说道，“你不是说么，心情郁闷的时候，来听听海浪的声音，对着大海喊出来就好了？”

　　慕云卿的双眸闪了闪，“所以，你现在心情郁闷？”

　　闻言，墨北辰的唇角勾起一抹苦涩的弧度，幽深如潭的眸底泛着几丝晦涩，他怔怔地看着海面，骤然回忆起，濒临死亡的那一天。

　　他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不要……不要……辰儿好怕。

　　而母亲罗岚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她的目光空洞而呆滞，仿若并无将他的哭喊声听进去，拉着他的手一步又一步地迈向深渊。

　　那个时候，墨北辰深深地觉得，他离死亡很近，很近，那样的感觉让他心底的恐惧感上升到了最顶点。

　　可是他无可奈何，眼看着海水没过了他的腰身，他的胸膛，他的颈脖，最后将他整个人都淹没。

　　那个时候，他无法体会母亲的感受，只知道人一旦死去，就再也回不来了。

　　再后来，他深知母亲是为了挽回墨远，挽回她的爱情，并且她认为自己做到了，墨远对自己的骨血终究还是不忍。

　　那时候的墨北辰以为，原来自己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所以，他也曾憧憬过未来。

　　直到后来被接回墨家，残酷的现实打破了他的憧憬与幻想，他才发现，父爱这种东西对他来说是一种奢侈。

　　但是他还有母亲，以及背负着母亲的希望寄托，所以他拼了命地去做到，为的就是想要证明，他值得被爱。

　　然而，这些都在墨远中风后，罗岚用实际行动以及那狠毒的语言重重地击破了他的自以为是。

　　最近一段时间里，远在江都城的罗岚几乎每天给他打十通以上的电话，一开始墨北辰还以为她会关心他如今在公司的处境，关心他过得好不好……

　　然而，她从来都是在他接起的那一刻开始劈头盖脸地诅咒毒骂，那近乎歇斯底里近乎疯狂的声音，墨北辰听着觉得心脏都在颤抖。

　　“我当初就应该把你丢在那海里，你这样的孽子，就应该早死早超生！”

　　“你这个弑亲的杀人凶手！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个世上！墨北辰，你去死吧！如果你的死能让他好起来，我立马就去杀了你！”

　　“当初要不是为了能回墨家，我能养着你？早知道你是这样的白眼狼，刚生你下来的时候就该把你丢去喂狗！”

　　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把匕首刺在了墨北辰的心脏，他颤抖着声音问她，“我……是你亲生的么？”

　　而罗岚的回答是，“你是我们的耻辱！如果可以，我宁愿没有生过你这个畜牲！”

　　墨北辰第一次挂了她的电话，因为……眼泪已经控制不住地滑落，他不愿意让她听到他的哭泣声。

　　原来，他存在的意义也仅是如此。

　　所谓的亲情，所谓的血浓于水……在他身上，都是个笑话。

　　这段时间里，他常常彻夜难眠，闭上眼便是母亲那咬牙切齿的样子，以及那近乎癫狂歇斯底里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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