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百心尖骤疼,却最终自嘲的笑了笑。
她如今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也没脸去唐悦的房子或是唐家收拾换洗衣服,更是身无分文,想住酒店都不能。
她不仅不能以为宋祠此举是对她的侮辱——毕竟是她自己先口无遮拦的——还得因他肯收留而说声谢谢。
唐诗百看一眼宋祠,只说了一句:“你这又是何必?”
他不缺女人,更何况还有那么优秀的前女友辛秦做标杆。
就算自己和他只是露水情缘,也难免将来被人拿出来比较,到时只会说两个字:不值。
宋祠的事向来不需要听别人的闲言碎语,他牵着唐诗百上楼。
这是个小两层复式,隔着明净的落地窗,就能看见对面的国家森林公园。
风景是没的说,空气也很好,屋里一应摆设也都是新的。
如果是从前,唐诗百肯定要矫情的审问:什么时候买的?真是为了她才买的?除了她之外有没有人来过?尤其是辛秦……
现在么,她就是一条丧家之犬,有容身之地就已经知足,除此,她还有什么矫情的资格?
她无论如何也不肯再多说一句话,也绝不肯多行一步路。
就在一年多前,她以为和冯嘉那一段感情就已经是她人至生艰至暗时刻,到了这会儿才发现,那些能过去的都不叫事。
她蜷在卧室的一角,自嘲的想,眼前这一关也早晚都会过去,但现在,大抵是过了一年,她长了一岁,心境也老了不少,当着宋祠的面,她连装都装不出来“不在乎”。
因为从前她还有无上的勇气,觉得她只要爱就够了,但到了现在,她才发现远远不够。不嫁给宋祠,她也没了嫁给别人的资格。
没有哪个男人在娶妻的时候会不考虑她的过去。
从前她还只是任性、恶毒,如今又在人生档案中加了浓重的一笔,几可等同于“杀人犯”,哪个人能接受?哪个家庭能接受?哪对通情达理的公婆能接受?
唐诗百简单洗了个澡,倒头就睡。
好像人遇到难事,身体本能的疲累,亦或者睡眠是逃避的方式之一。
唐诗百睡醒,天已经黑透了。
她觉得精神尚可,拿出手机,给唐悦发了个短讯。
唐悦立刻就回了:你在哪儿?
唐诗百:宋祠这里。
唐悦回了个问号?几个意思?两人又和好了?
唐诗百没给他窘探隐私的机会,只问唐悦:老唐怎么样了?我想去看看他?
唐教病情稳定,如果没意外就可以出院了。
唐诗百赶在他出院之前去看他。
她的想法很单纯,在医院里好歹有个保底的,万一看见她,他再度被气得脑溢血,还能立刻推进抢救室。这要是在家里可就难说了,既耽误时间不说,一个闹不好还耽搁命呢。
唐诗百买了个花篮,买了个水果篮。
当然都是宋祠花的钱,不只如此,他全程陪伴,还担了司机一职。
唐诗百没说“谢”,只道:“反正我欠着你债呢,你自己多加一笔得了。”
到了住院部楼下,唐诗百对宋祠道:“我想一个人去。”
宋祠没强迫,只伸手捋了捋她的鬓发。
唐诗百没躲,但她垂下眼眸,遮掩了眼神里的抗拒。
整个人都紧绷的像一张弓,再没了从前的爱恋和娇羞。
宋祠颓然的放下手,道:“好,完事了给我打电话。”
唐诗百没应。
………………………………
陈芳和唐悦小夫妻都在。
见是她,陈芳面露不悦,道:“你怎么还有脸来?老唐说了不想见你。”
唐诗百不说话,只沉默的垂眸。
“善始善终”这话她实在没脸说,因是她造作的,果还是由唐家父子承担。
但来还是要来的,且来前也早知道必然不会讨喜,不让人扔一身臭鸡蛋就只能说是陈芳涵养好。
至于难听的话,她早就习惯了。
唐悦轻扯了陈芳一下,道:“妈,你跟我再去问问大夫,看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这是想把房间让给唐教和唐诗百。
唐诗百抬眸道:“不用了,我就说两句话。”
从前最在乎的就是羞耻,可现在她最不在乎的就是自尊。
有多少人愿意看她的笑话那就看吧,她不会躲。
有多少人想借故往她身上再多洒几盆狗血那就洒吧,她也不会多难受一分。
她走上前,站到病床边。
打从她进来,唐教就没看她一眼。这会儿更是一扭脸,气息粗重,那是爆发的前兆。
唐诗百深深一躬,道:“爸,对不起。”
她懒得解释,也无从解释,错就是错了。
唐教抬起头,嘲讽的道:“别,我可当不起你这声‘爸’。我不是你爸,你是我祖宗。”
唐诗百顺嘴改口:“唐叔叔,对不起。”
唐教气得脑袋充血,点点头,道:“好,好,好,有生之年,临死前还能听见你认个错,不容易。”
他道:“你过来。”
唐诗百挪步上前。
唐教扬手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骂道:“滚吧,唐家没你这么个丢人现眼、伤风败俗的玩意儿。你以后爱姓什么姓什么,就别姓唐。也别说你是我闺女,我丢不起这个人。我就当从来没生过你,也不指望你念着我是你爸,你别气死我,我就知足了。”
唐诗百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是个鲜明的五指山。
这一巴掌,唐教用了全力。虽然是病人,可到底是男人,力度可见之重。
唐诗百嘴角都洇血了,她沉默的等唐教说完,又深深一躬,道:“对不起,给您丢人了,我这就走,以后也绝不说自己姓唐。”
唐教气得简直要从病床上蹦起来,他转脸骂唐悦:“去,给她户口本,让她把户口迁出去,把姓改了。不办完这事,你也别回来了。”
唐悦知道他在气头上,想劝又闭了嘴。
唐诗百后退一步,道:“您多保重,再也不见。”
苏巧筠吓得脸都白了。
她从小养尊处优,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父母慈爱,她又乖巧懂事,和父母从来没顶过嘴,也没甩过脸,何曾见过这阵仗?
她当然也对唐诗百的所作所为又气愤又失望,可看唐教动手打她,又觉得她挺可怜的。
但她一个做人家儿媳妇的,也没什么立场劝慰。
何况唐家这么复杂,唐诗百的事,连唐悦都不多说,她怎么敢多嘴?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唐诗百肿着半张脸离开。
她收回同情的视线,看一眼唐悦。
唐悦朝她点了点头,追着唐诗百出了门。
陈芳则伸手给喘粗气的唐都抚摸胸口,面无表情的劝慰:“行了,儿女都是债,她以前什么德兴你又不是不清楚,骂也骂了,打也打了,撵也撵了,可都没用,就别生气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少操心少生点儿闲气吧,回头你再气躺下,值当不值当?”
…………………………
唐诗百双手插兜,微扬着下巴在等电梯。
唐悦望过去,就觉得她又瘦又高,单薄而孤凄。
半长不长的头发桀骜不驯的飞扬着,不见从前的恣意,只有被抛弃的孤单可怜。
唐诗百听见声音,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你回去吧,什么时候迁户口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
唐悦竭力要打个圆场,笑道:“老唐在气头上,就那么一说,你还真信?迁什么迁?你还没成年呢,没房子往哪儿迁?那什么,你和宋祠……怎么样了?”
“没复合,分手了。”
“……那你还和他住在一起?”唐悦想起了什么,道:“你先前住的那套房子……”
怎么不去住了?
唐诗百道:“那是你的,是唐家的,我不会再回去。”
唐悦抽了口气,道:“分什么你的我的,你想要我过户给你。我说你能不能别犯倔,他宋祠再好,值得你背叛唐家,相信他一个外人?”
唐诗百嘲弄的笑笑,道:“不是那意思。我不要你的房子,不是因为我有骨气。我暂时住在宋祠那里,也不是要众叛亲离……”
她笑得有些苦涩。
从前最嫌弃的就是亲人,如今一无所有,竟还有点儿惆怅。
她哪儿还有什么众,什么亲?
“那是什么意思?”唐悦道:“你知道PUA吗?你不会是被他洗脑、控制了吧?看没看新闻?好好一个当龄女大学生,有着大好前途,就因为交了个男朋友,就因为不是处女,生生被逼得分手不能,活活自杀而死……”
这新闻唐诗百当然看过,她一直以为那只会在小说和新闻里看到,从来没往自己身上想过。
她总觉得她任性、肆意,没有谁能轻易摆布、控制得了她。
可再想想,如果宋祠拿她对他的爱作要挟,真的提出种种变态的要求,她还真有可能入毂。
呃,唐诗百打了个激灵。
宋祠不是那样的人。
是她自己说的“睡完再分手”,宋祠也答应了,但这些天,两人比之从前还要疏远,虽同处一室,却井水不犯河水。
她是没脸再往宋祠跟前凑,宋祠也心如古井,好像对她没有一点儿兴趣。
总不会他是在以退为进?
唐悦仍旧在唠叨:“你可别犯糊涂,谁从前没点儿过去?你这也不算什么,都什么年代了……总之他宋祠再好咱也不稀罕,让他只管找他喜欢的人去,咱也犯不着非得捧着真心和自尊让他践踏,你还年轻,过几年这点儿破事成了风,你想找什么样的男神找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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