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父其实是回光返照，可那精神看上去比往日里身体好的时候更甚，眼神也炯炯有神，说话中气十足。

　　孟无缺呆呆地看着自己的父亲，一时之间分不清自己是在现实还是梦境。

　　人大概都是如此，面对最亲近的人，平日里总是觉得见了多了有那么一点点的厌烦，却在分别的时候突感不舍。

　　白婧就站在他边上，眼里都是疼惜，看得孟无缺心里更加难受。

　　从小狂妄自大惯了，很少会去顾及身边人的感受，尤其是父母，总觉得他们为自己做任何事情都是应该的。

　　再就是恋人，过去谈过那么多的女朋友，每一个对他都千依百顺，无论是看中他的脸，还是看中孟家的钱，他孟无缺都不介意。

　　因为不爱，所以从不在乎。

　　但是对白婧……

　　孟无缺伸手，紧紧握住了白婧的，若不是怕自己再用力下去她会疼，只怕要把白婧的手都捏得变形。

　　孟母和孟父轻声细语地说着话，那副模样，如同年轻时恋爱中的模样，充满了甜蜜和幸福。

　　“无缺……”

　　“嗯？”

　　“要不，我们先出去吧，让你爸妈单独说说话，有什么事让你妈妈再叫我们，我们就在门口等着。”

　　孟无缺点点头，走过去轻声说：“爸、妈，我们就在外面，有什么事叫我们。”

　　“好。”

　　他转身要往外走，孟父这时突然叫住了他：“无缺……”

　　“爸！”

　　这一声恭敬的，孟父都忍不住笑出来了。

　　这个儿子和自己作对了大半辈子，居然在自己临死之际，突然就懂事了。

　　真好。

　　可是，也真遗憾。

　　“以后……好好照顾你妈，行吧？”

　　孟父的语气假装很轻松，像是要出远门出差时的嘱咐。

　　白婧的心理防线最先崩溃，直接哭出了声，捂着嘴连忙走到一边。

　　孟无缺也是死死咬着牙关，差一点点就要忍不住了。

　　眼泪在眼眶里一遍遍打转，彻底模糊了视线。

　　只有孟母是在笑的，甜甜蜜蜜的样子，像个恋爱中的十八岁少女。

　　“好了，你们先出去吧，有什么事，再叫你们。”

　　孟父挥挥手，故作很嫌弃的样子。

　　孟无缺只好点头，转身拉着白婧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外面走去。

　　明明只是很小的一段路，却仿佛走了千山万水一般那么累，那么远，走得让人心里疲惫不堪。

　　一门之隔，两个世界。

　　外面的两个人再也不用控制自己，任凭心情随意倾泻，彼此都是对方深爱的人，哪怕让对方看到自己最狼狈的样子，也不要紧。

　　孟无缺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白婧伸手去擦，觉得那眼神真是烫人，几乎要把她的手背烫出几个泡来。

　　“没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

　　陪你千山万水，陪你刀山火海，不管你贫穷还是富贵，只要真心不变，我都愿意与你不离不弃。

　　“你要坚强，你还有你妈要照顾呢。”

　　你再悲伤，至少还有我，往后的日子我会陪着你一起走。

　　可你的母亲，失去了她最爱的人，从此只有孤独相伴了。

　　孟无缺心里痛得一塌糊涂，忍不住蹲了下来，轻声咽呜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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