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风清晗会极其害怕听到他的声音，可这一刻，令人窒息的沉默，到让她希望，他能说一句话，哪怕是质问，或者嘲讽。

　　首先打破沉默的，竟然是一旁的季佳佳。

　　“冷总！您怎么来了！刚才……”

　　故作惊恐，也掩藏不住眼底的得意和幸灾乐祸。

　　“滚——”

　　冷牧寒森冷地看了一眼季佳佳，或者说，他根本只是斜睨了一眼，足以让站在一旁的人心底发毛，迅速离开这里。

　　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盯着病床上的人。

　　宽敞的单人病房，意外地变得狭窄起来。

　　周围的空气仿佛成了一个高压漩涡，直逼冷清晗。

　　“刚才说的话，是真心的吗？”他问。

　　“不是。”她答。

　　这个回答，明显让冷牧寒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信吗？”

　　嘲弄的语气，即使她眼睛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表达得清楚。

　　这一刻，本来活跃起来的空气，瞬间陷入死寂。

　　“只要你说，我就信。”

　　冷牧寒锋利漂亮的眸子因为长时间盯着眼前的人，弥漫着寸寸血丝，是愤怒以及卑微。

　　“你不信我。”

　　风清晗说。

　　今天是一个阴天，风哗啦哗啦地吹着，一下将半掩着的窗户吹开。

　　吱嘎吱嘎的声音，孤独地响着。

　　她看了一眼窗外，继续说，“你来，应该不止这一件事情，不如我替你问，这些天，每天打电话是打给谁？”

　　“够了！”

　　冷牧寒几乎是立刻打断了她，他害怕从她口中说出这个名字，更害怕，她说出来之后，她和他，再不是如今的模样。

　　“冷牧寒！”

　　安静的放映室里，一片漆黑，只有墙壁上挂着的屏幕发出淡淡的荧光。

　　风清晗看着大话西游里，至尊宝最终抱着紫霞亲吻的画面，又哭又笑。

　　冷牧寒走近，见状，将人揽入怀里，怜惜地擦去她的泪，“明明是喜剧，为什么要哭。”

　　是呀，明明是喜剧。

　　“我是在高兴，紫霞一直在等至尊宝说那句我爱你，最后她还是等到了。”她矫情地说。

　　“傻瓜。”

　　“如果你爱我，一定要告诉我。”她转过头，目光用力地描绘着他俊朗无比的下颌。

　　还没等他回答，她接着说，“如果不爱了，也要告诉我。”

　　“好。”冷牧寒宠溺地笑着，手亲昵地挂了一下她的鼻子，“多大的人了。”

　　“冷牧寒，我也会告诉你的。”

　　她无比认真地说，心底不知是渴望他说出那句，“我爱你。”还是渴望，她有勇气说那句，“我爱你。”

　　或者，她矫情地希望，自己不要过得像八点档的女主，演着一场不自知的苦情戏。

　　如今看来，竟然刚好用上了。

　　“我不爱你了。”

　　幸好她看不见他的表情，若她看见了，怕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她的目光，涌动着回忆。

　　他一定是看清楚了，一向冷静自持的表情，在那一刻瞬间皲裂，露出里面的痛意，以及痛得更深处。

　　恨意。

　　“嘭——”

　　可怜的门，刚刚被粗暴地打开，然后又被粗暴地关上，摇摇欲坠一般晃荡着。

　　他一走，她立即卸下浑身的防备，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摔落在被子中央，脱力一般。

　　要把假话说的像真话，把心底的真话，生生剜去，那般的痛楚，像是会吞噬所有的快乐一般，让她只剩下，彻骨的绝望的寒意。

　　让你作，这下把自己作死了吧。

　　她惨然一笑，将自己埋进被子里，压抑地小声哭泣着。

　　门外。

　　那停顿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幽深复杂的目光，透过摇摇欲坠的门，怜惜地看着里面的人，那样刻进骨子里的怜惜，除了是爱，还会是什么。

　　冷牧寒急速的脚步，有意掩饰，心底一阵一阵的痛意。

　　他怕，他会忍不住回头，然后冲进病房里，紧紧地抱住她，藏一辈子，一辈子也不让别人看见。

　　在大厅里，等候已久的季佳佳，看见冷牧寒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

　　手旁，是一份今天刚出的报纸，封面赫然是昨天轮船上，冷牧寒拥着风清晗那一幕，上面一排鲜明的字体。

　　现代版柔丝和杰克的爱情童话，羡煞旁人。

　　“咔擦——”

　　刚刚完好的报纸，被一双手狠狠撕成了两半，红色蔻丹在阳光下，闪烁着嫉恨的光芒。

　　“爱情童话？”

　　她今天便让这所谓的爱情童话，变成爱情悲剧。

　　跟着冷牧寒，一路来到酒吧。

　　因为是白天，酒吧里人数寥寥无几，四周都是不透光的暗色玻璃，显得光线暗沉沉的。

　　冷牧寒一出现，立即引来了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他径直走到一个角落坐下，一开口，便是一瓶龙蛇兰，这种酒，可是出了名的烈。

　　昏暗的光线下，是躁动不安的人群，以及那颗跃跃欲试的心。

　　如果不是冷牧寒身上的气场实在是吓人，就凭他举杯时露出的那块价值不菲的名表，早就有人搭上去了。

　　一杯接着一杯。

　　很快那瓶龙舌兰就见了底，这么烈性的酒，真当是白开水喝吗？

　　季佳佳就坐在离冷牧寒不远的地方，见时间差不多了，她端着手里的酒，婀娜地走到冷牧寒身边。

　　“滚——”

　　一声低喝，冷牧寒连头也没抬，独自喝着杯里的酒。

　　“牧寒，这酒，一个人喝怎么会有意思呢？”季佳佳脸色未变，俯身，露出傲人的曲线，紧贴着冷牧寒的双臂，低声说，“我不是风清晗，我一辈子都不会背叛你。”

　　“哦？”冷牧寒勾唇冷笑，眼底闪过一丝兴味，似乎在问她凭什么这么说。

　　“我会帮你，赶走冷霜霜，让这个冷氏，都在你一个人掌控之下。”季佳佳的唇，暧昧地擦过他的脸颊，低声说，“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支持你，那个瞎子，她能给你什么？”

　　冷牧寒嘴角的冷笑加深。

　　这个笑容，仿佛是对她的鼓励。

　　季佳佳拿起酒杯，在一片唏嘘声中，一饮而尽，然后，迅速俯身，紧紧地贴上冷牧寒的唇。

　　相交的唇间，染出亮丽的酒渍。

　　冷牧寒笑容骤然一收，几乎是同时，他不留情面地反拧住她的手腕。

　　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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