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觉得很痛苦。每一次和相亲的对象面对面的坐着,看着对方。我心里就非常的难受。我觉得自己就像一件等待出售的商品,脸上贴着写有‘成分’和‘价格’的标签。期望着对方将我买走,不再继续留在滞销品的行列里。”
“如果你现在就觉得痛苦的话,我告诉你,过了二十五岁以后你若还没嫁出去,还在相亲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痛苦。因为那时候,你不仅仅是滞销品,还是过季商品。”
顾若宁瞬间就崩溃了,她坐在还没来得及打开灯的教师宿舍里大哭了起来,同时还不忘祈求道:
“妈妈,您不要再逼我了。”
顾妈妈听到她哭,却并不慌乱,十分冷静的哄道:
“不要哭了,现在已经很晚,你先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当面再谈。”
顾若宁躺在坚硬的木板床上,轻轻一翻动就发出“叽嘎”的声响,她睁着眼睛看了一夜黑暗的天花板,想到伤心处就落下泪来。凌晨的时候她爬起来,洗了冷水脸,开始写邮件。
顾妈妈的决心,没有人可以改变,唯一能改变的就只有顾若宁自己了。
顾若宁有一个很疼她的表哥蒋千钧,小时候,他的寒暑假都会有一段时间在顾家度过。蒋千钧比顾若宁大6岁,辅导她和易言的作业就是他的假期工作。好在两个孩子都不淘气,作业完了,三个人就结伴出去玩,两家人对蒋千钧都很放心。
外企的节奏很快,忙起来没日没夜,经常昼夜颠倒。顾若宁偶尔在网上遇到他,会问个好,他几乎没办法及时答复,甚至有几天后才有时间回复的情况。所以,还是写邮件的好,正式、着重、以防丢失。
那天下班之前顾若宁就收到了蒋千钧的回邮,他回得很匆忙。蒋千钧曾经说过,公司发给的电脑上不允许安装任何与工作无关的软件,甚至,不许他们装载微软以外的输入法。所以这封中英文夹杂的回信,说明他时间紧张到,没办法好好选中文字。邮件大意是说:
“拯救表妹于水火之中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我这边随时都方便,欢迎你来投靠我。
现在我不在北京,暂居在S市。这个项目耗时较长,预计近几年都不会离开。
你定好车票之后告诉我车次,我会去火车站接你。”
顾若宁查了下资料,蒋千钧所在的S市是一个中小型城市,交通有些闭塞,没有飞机,只能坐火车。
被压迫了二十四年,懦弱如她,连和顾妈妈当面摊牌的勇气都没有。投靠蒋千钧不是万全之计,也不是长久之路,可是,她必须先脱离目前的困境。她再也受不了继续相亲,只想打包起已经所剩无几的尊严,伴随她踏上新的道路。
留书一封,是最简单的出走方式。趁着父母上班的时间,打包了简单的行李。望着客厅拱门上挂着的牌匾,那是父亲的手迹。
从小,父亲那边的亲戚就不是很喜欢顾若宁。父亲经营自己的生意,十分忙碌,妈妈自小教她最多的就是
——要理解父亲。
顾若宁尽量以一种不给家人添麻烦的状态生活,默默做自己的事,努力去达到父母的期望。一直以来父亲对她的态度都是威严而少语的,最亲近的记忆是他矫正她握笔的姿势。他的大手攥着她的小手,那不熟悉的手心温度,温暖又陌生。
顾若宁常常想,她是让父亲失望的吧。她的字一直没有练好,她读过的文言文也仅限于教科书的范畴。父亲深爱中国古典文化,没办法博得他的欢心,也是自己不够努力所至。
那趟开往S市的火车,有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顾若宁躺在铺位上却完全睡不着,脑子里是辞职的时候领导鄙夷的脸,一副“我校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的奚落模样。她以为辞掉一份自己一直不满意的工作,应该是快意的,潇洒的,现在,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包里只有简单的行李,身上只有微薄的积蓄,也不知道在远方等待她的是什么样的未来。可是,任何时候开始自己想要的人生都不算太晚吧,只要我们想要从头开始。
和蒋千钧一起驻扎在S市的是北京办事处1/3的员工,已经为项目服务了一年多。他在电话里说起这个项目的口气,就和当年下乡的知青没有区别,更一致的是他们都期待着早日回归大城市。
因都是外地员工,公司统一安排住在酒店里。蒋千钧不喜欢那家酒店房间的味道,和同事搬出来合租了一套三室的高级公寓。公寓配套设施齐全,还带家私,两人定时请保洁公司打扫,所有费用平摊。
蒋千钧告诉她,到了以后就住在多出来的那间屋子里,只要定时帮他们打扫房子就可以不出房租。多么优秀的条件!
两个关键词:小城市!无房租!
S市是顾若宁的理想之所,她身上的积蓄有限,如果真是去北京投靠蒋千钧,生活会很快陷入拮据。在小城市生活,积蓄就获得了升值!又不用交房租,找到的工作暂时工资低一点也没问题。
蒋千钧在S市的项目还有几年的工期。顾若宁此次离家出走得这么决绝,只有两个结果
——被顾妈妈强制抓回家。
——几年后顾妈妈想通了,不再逼迫她,她自己乖乖回家。
还有个不太容易实现的结果
——找个合适的对象带着他一起回家。
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好过在家里继续作困兽之斗。平日里逆来顺受的人,不是不会反抗,是对方没有真的触碰到她的底线,一旦过界,她的反应会比常人更激烈。
蒋千钧和顾若宁约好,到达的时间必须是周日。因为公司的假期只给周日一天,其它六天都在马不停蹄的加班工作。每天工作三轮,早上9点到晚上12点之间,除三小时进餐时间外均为工作时间。
顾若宁光是听就觉得表哥的人生,绝对是有时间赚钱没时间花的状态……
蒋千钧从出租车上下来之后看了眼表,已经迟到了15分钟。速度奔往出站口,看到顾若宁站在那里左顾右盼。
几年不见,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她。依旧齐腰的黑色长发,瘦削的脸颊,晨光照耀下,脸色有些苍白。他几步奔过去揽着她肩膀说:
“对不起,睡过头了。路上还好吗?”
顾若宁抬眼看到他的黑眼圈好明显,眼角还挂着泪,歉然地笑着说:
“昨晚上加班呢?还是应酬?我很好,一路睡过来的。”
其实哪里睡得着,火车上“奇哐奇哐”的声音,她听了一夜。蒋千钧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含糊地说:
“加班。4点多才回家。”
如果不是要来接顾若宁,今天一天他会直接睡过去,雷都打不醒。顾若宁觉得很不好意思,都忙成这样了还要早上9点赶来接她,赶忙讨好地说:
“表哥你辛苦了!我一定会找机会补偿你的!从给你做好吃的开始好不好啊?”
顾若宁读中学的时候,蒋千钧和易言假期常在她家里玩。她喜欢看烹饪杂志,觉得不错的就试着做出来。女生总是积极减肥吃得很少,他俩做了很多次她的小白鼠。
所幸她的手艺非常好,那时候蒋千钧就在心中默默的想着
——若宁最擅长的事,一定是做新娘子。
上车以后,蒋千钧把配好的门钥匙交给她,告诉她家里住的两个男人都是早出晚归,让她自己要记得锁门注意安全。
顾若宁这才想起屋里还住着另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这时候才觉得紧张起来,忙问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好不好相处。
蒋千钧困得厉害,倚着车座靠背就有点犯迷糊。他呜呜噜噜的说:
“Joe很好相处,人很Nice,你不要担心。昨晚上他也和我一起加班,今天肯定睡到下午才起来,到时候跟你介绍。”
说完就不管不顾的睡着了。顾若宁知道蒋千钧的同事里有很多外国人,工作场合无论中外同事一律叫英文名。他现在迷迷糊糊的顺口叫地“Joe”,也不知道合租人是不是中国人。她希望不要是外国人,语言有障碍嘛!
出租车停下来的时候,顾若宁把他轻轻摇醒。他花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是到目的地了,带着她下车吃过早餐后回了公寓。
电梯公寓,房子在九楼。设计和装修都很新潮,浅色的装修风格。空间大,家具少,通风采光非常好,一进门就看到客厅里宽阔的落地窗,明亮到让人心情很好的房子。
顾若宁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离开家的第一步似乎走得还不错。蒋千钧带她看了要住的房间,已经提前铺好了床,是女生喜欢的清浅色调,房间里除了床就只有书桌椅。
蒋千钧和Joe的房间带有卫生间,顾若宁住的这间本是书房,她梳妆需要到客厅那间公用的洗手间里。她倒觉得没关系,教师宿舍还得去水房里集体洗漱呢,还不是住得好好的。
蒋千钧困得恨不能用牙签撑着眼皮,每两句话就要打个哈欠。顾若宁于心不忍,推他出去说:
“我已经都清楚了。表哥你快去休息吧,我收拾一下也睡会儿。下午我们再叙旧。”
蒋千钧回身轻轻抱了她一下说:
“以后这里就跟自己的家一样了,你有事要跟我说,我一定站在你这边。”
顾若宁从小就很依赖他,被他这样支持和怜爱着,心中暖洋洋的,在他胸口蹭了一下说:
“嗯,我知道,只有你会顶着我妈妈的高压保护我。谢谢。”
蒋千钧一本满足,高兴的休息去了。顾若宁洗漱了一下,将容易皱的衣服挂起来,很快也睡下了。
定好的闹铃响起的时候她有点昏沉,翻身又睡了一会才想起自己并不是在家里。她起身去洗手间,想洗个脸清醒一下。她昨夜在火车上没摘隐形眼镜儿,刚才睡的时候才摘下来,眼睛到现在都还不太舒服。浑浑噩噩的起来,拖鞋都忘记穿了,打着赤脚就往外走。
路过客厅的时候餐桌边坐了个人在喝水,她只看到个朦胧身影,反射性以为是蒋千钧,飘过去把头搁人家肩膀上问:
“表哥,你饿不饿?”
说着就伸手去抓蒋千钧的膀子,想跟他撒娇让他请客吃饭。被她靠着的男生十分客气的说:
“我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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