俩人之间隔着十年岁月和陌生,是她十五年前说的那句话,牵引着他坚定地走向了她。她牵着他的手,因生气而在发抖。她稚嫩的声音坚定地说:
“你别妄想了,易言喜欢的人是我。”
分别的十年间,易言常常会想起她。她像一个温暖的小小太阳,每当想起那年牵着他手的小姑娘,手心传来的暖人温度,他就觉得
——我还可以再撑一下。
顾若宁小时候皮肤很白,也很瘦,安安静静的性子文静又端庄。她留长长的黑发,扎一个辫子。班上调皮的男生会把她的发尾绑在椅背上,让她非常困扰。易言会帮她把打结的发尾解开,班上的学生便起哄说两人在交往。两人都是害羞的人,听见哄笑就脸一红,坐回各自的座位上假装写作业。
本是情窦未开的一对儿时玩伴,却逼得顾若宁说出那样的话来,她本是害羞的性子,说完之后,雪白的脸憋得通红。易言站在她身边,见她霞飞双颊,可爱极了,那一瞬间,连他都信了
——我喜欢的人,是顾若宁。
易言被前方传来的吵闹打断了思绪,抬头看到不远处有喝醉的人摇摇晃晃的朝他们走过来。他条件反射地一把抱了顾若宁的肩膀,把她转到了自己的另一侧,醉汉恰好擦着他肩膀走了过去。
顾若宁吓了一跳,易言不声不响的就将她移了位置。她站稳之后笑起来:
“你看着还跟以前一样瘦,却变得有力了呢。”
“我的身体不易存留脂肪,要练出肌肉很难。不过坚持下来,力量还是提上去了。我已经不是十五岁的小孩子,这十年,我的变化很大。你都没认出我来不是吗?”
“你脸上有妆吧?发型又这么夸张,换了任何人也不敢冒然和你相认啊。”
“下次让你看真面目。”
“从前你就长得很清秀,视觉系的妆容很适合你。”
易言申辩道:
“并没有那么浓啊!”
他不太喜欢“视觉系”这个称呼。易言的皮肤偏白,五官精致,眼睛尤甚,又黑又亮,一眼看去就是个清俊干净的美男子。因为小时候的不愉快遭遇,他十分不喜欢别人用“可爱”“漂亮”这样的词形容他,他是真的会生气。
顾若宁在易言面前是百无禁忌的,就算明知道那是他的逆鳞,她还是会持续摸。而他也不会真的对她生气,只能自我消化掉不满的情绪。他的反抗引来她的调笑:
“是,易言同学天生丽质,不用浓妆艳抹。”
两人一路斗嘴很快就到了小区门口,易言正想约她下次去看表演,她就收到Rose到家了的短信。
看了眼时间,已经超过12点了。她预感曲篍已经在家,现在得赶回去为他做宵夜,于是快速地跟易言道了声晚安,就奔进了小区里。
易言呆立在夜风之中,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暗影里,才转身离开。今夜的重逢对他而言,是一个奇迹。这样奇巧的相遇像一个暗示,暗示他和她的缘分,并未结束。
曲篍到家之后就习惯性往餐厅飘去,却没能在冰箱里找到应有的食物。他这才想起刚才玄关那里并没有顾若宁的鞋子。他有点担心这么晚了一个女生还在外面,拿出手机正准备拨号,门打开了。
顾若宁进门就看到他站在餐桌边,赶紧走过去说:
“不好意思,晚上和Rose一起吃饭,刚结束。我马上给你下饺子。”
曲篍收起电话就去帮忙,等饺子的时间对她说:
“下次需要晚归的话最好跟我们说一声,上车之后要发车牌号给我或David。女孩子一个人要更注意安全。”
曲篍主动关心她,让她心里高兴得冒泡,直说下次一定发,以后也会注意尽早回来。哪里会去争辩刚才是有人送她回来的呢。
曲篍吃饺子,她在对面看他吃饺子。对她的视线习以为常的人调侃道:
“不是说晚上和Rose一起吃的饭吗?”
她莫名道:
“嗯,对啊。”
他抬眼看她:
“那你还可劲儿餐我?这么快就饿了?”
顾若宁“噗嗤”一声笑出来:
“唯有秀色才可餐,你这样儿的是‘看了就管饱’。”
他把吃完了的空盘递到她面前说:
“无论吃的是什么,都以饱作结果,客官您吃好请付账。”
她结果盘子转身去洗说:
“饭债肉偿,明天早餐给你加肉。”
他在她身后叫了声:
“YES!”
他想吃肉?那还不简单,明天的早餐就做杂酱面。顾若宁这才知道曲篍私下里还会开玩笑,感觉每日和他的关系都有进展,高兴极了。
收拾完毕都快1点了,蒋千钧还没回来,今天又不知要加班到几点。她把宵夜放进冰箱里,他回来可以热来吃。但是多半会变成早餐吧……
曲篍睡之前跟她说:
“明天你好好放松一下。后天就只有你一个人为Henry做事了。不过你也不要怕,他并不是会乱发脾气的人。你保持平常心就好,晚安。”
顾若宁“嗯嗯”应着。看来Rose说的话就算带了个人感情有一定夸张成分,可是Boss脾气不好确实是公认的事实,否则曲篍也不会提前给她打预防针了。不过
——谢谢男神的关心,我会努力不被大魔王吓到的!
那天晚上顾若宁有点兴奋,临睡的时候又再次想起巧遇易言的事。然后惊觉
——我忘记跟他要电话了!
不过茫茫人海中,跨越半个中国还能和他再相逢,现在已经在同一个城市了要找到他并不难。或许是睡前想着这件事吧,那晚,她梦到了易言。
十岁的易言非常白净,最突出的,是一双如黑曜石般纯黑又剔透的眼睛。他长得清秀,又十分乖巧,总是得到很多的赞美。当然,还有小女孩初萌的幼稚喜欢。
当时班上有个很胖的女生,特别喜欢找易言的麻烦。胖妞非常的孔武有力,易言那时候瘦得像根豆芽菜,见到她都自觉绕道走。
那天放学,易言往校门口走,远远看到胖妞在前方跟几个女生聊得高兴,连比带划的很激动。他大气不敢出,低了头加快速度只想快点走出学校。
胖妞一眼看到他就大声嚷嚷起来:
“易言!你跑什么?你信不信我单手就能把你提起来?”
易言当然相信她可以做到,尤其是在她那群爱起哄的朋友们面前,只怕是要一不做二不休。他加快速度,埋头从她身边跑了过去。
胖妞见他不搭理,居然还敢跑,生起气来,冲上去一掌推在他背上。这本是孩子们常使的手段
——我把你推倒在地,看你比我矮一截的狼狈样子。只是最基础的欺负形式。
但是易言跑得很快,胖妞又用力过猛,他整个人往前扑了出去,头撞在乒乓球台的边缘。顾若宁走出教学楼就看到易言跪在地上,手按着额头。鲜红的血快速地从他的指缝间溢出,顺着雪白的手背流到衣服上也滴到地上。
她跑过去蹲在他身边,见他紧闭着嘴,不哭也不喊疼。她本来的不知所措和疯狂乱跳的心都被易言的镇定平复。反过来安抚他说:
“你别怕,我去找老师。”
顾若宁飞跑而去,很快就领着老师过来。易言面前的地上已经有一滩血,手缝间还不断有
血涌出。班主任老师吓得脸色都变了,一把抱起易言就往医院送,顾若宁紧随其后。胖妞被这样的后果吓得厉害,煞白着脸,也跟了上去。她的那群小伙伴看到易言受伤,生怕被老师责骂,早已经作鸟兽散。
顾若宁在诊疗室里陪易言治疗,医生把他的额发剃掉了一些。她看到长长一根麻药针扎了进去,吓得直哆嗦。那弯曲的缝线针在易言的头皮上穿刺而过,她觉得易言肯定很痛。小声的跟他说:
“你不要怕,我陪着你。”
易言轻轻的“嗯”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想必心中也很害怕。
医院明亮的灯光照得易言的皮肤白皙到接近透明,顾若宁可以看清他脸上浅浅的绒毛,还有睫毛落在脸上的阴影,他漂亮得像个洋娃娃一样了。
不在父母身边成长的孩子,总是比较坚强的。刚才老师要通知他的家长来医院,他拒绝了,说老人家行动不便不用过来,一会自己可以回去。而且有顾若宁陪着,他觉得已经足够了。
老师在走廊里和胖妞的家长交涉,胖妞的爸妈态度非常好。一切治疗费用他们都愿意承担,只是不希望此事闹到学校,对胖妞的学业产生影响。
易言包好纱布出来,胖妞家长迎上去关切了一番。两人蹲在易言面前,不断的跟他道歉。易言见两人身躯胖硕,蹲下的时候肚子就搁在大腿上,不到一会就有些喘,还是坚持着,并且让胖妞过来亲自道歉。胖妞本是无心之失,此刻见易言的额头包得层层叠叠,心中有些后悔。可她平日嚣张跋扈惯了,说出口的却是:
“谁让你跑的!”
场面一时十分尴尬,胖妞的爸妈准备拿出点气势教训这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结果易言出声道:
“叔叔阿姨我没事,这只是个意外。你们已经把换药的费用都交清了,我自己可以定时来医院处理。家里人如果问起,我会说是自己跌伤的。我不想家人为我的事情担心,所以你们也不用到我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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