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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上)

归宿 四木 7369 2021-04-02 10:04

  从2009年底,沙小弦陪伴杨散整整一年。

  回到中国安置好文叔,她站在洁白悠长的医院过道里,面对顾翊等人期望的目光,拿过手术单毫不犹豫签上“沙小弦”三个字。

  院长例行询问:“家属?”

  “嗯。我负全责。”

  杨散的身份非同小可,这座以内科闻名的星级医院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抢下他的命,等到沙小弦穿着无菌服走人重症监察室,距离上一次的探病,时间刚好走过了半年。

  病床上的杨散心跳微弱,电子仪器读着他迟缓的生理反应。她看着苍白的他,回想起半年前他的样子。

  也是如此的孱弱而毫无生机。

  因为半年前,他听到她诅咒他去死,真的死在了她的面前。那时的他想必也生无可恋,犯了一生中最大的过错,得不到她的回应和爱,撞车时是那样的干脆直接。

  时光走过半圈,他又一次进入生命危关,虽然有车祸后遗症的原因,但更多的也是他自己选择了放弃,放弃了努力转醒。

  沙小弦默默走近病床,如同半年前,她俯下腰身,清楚地在他耳边说:“杨散,你要醒过来,如果想我没负担地活着,你一定要醒过来。”

  他的心跳连着她的呼吸,每一下,都刺激着电子屏绿色光点。

  那里面真的加快了频率。

  转入特加病房后,沙小弦屏退众人,亲自给杨散擦拭身体,小心谨慎地照顾他。在他还是白澈时,他也是毫无怨言地打点她一切,手把手教会她很多东西,比如心算、填字、推理、养狗。还影响着她的生活习惯:睡前看书,用手帕擦手,近身衣物不要熨烫……

  年轻的她很喜欢抱着他脖子,笑嘻嘻地说:“阿澈,你好厉害,做我偶像吧。”

  无论她怎么亲近,29岁的阿澈总是克制着男人的冲动,抽身离开了她的怀抱。“手不准乱摸,女孩子要斯文。”

  她笑眯眯地扑了过去,手脚并用扒在他身上:“我很崇拜你啊,你干嘛老是推开我,看,脸又板起来了……”

  言尤在耳,那种欢乐的日子一去不返。沙小弦坐在寂静的套间里,细细打量着杨散清瘦的轮廓,他的脸颊深深地凹陷下去,皮肤白得透亮。

  不过八年,两人再对面,竟是这种光景。

  她的心情能平静吗?她问自己。

  中国的早春还有些冷,雾气渗过百褶窗,她能感受到后背的凉意。房间过于安静,以前发生的事像是黑白电影浮现了出来——

  她入队当了一名缉私警,身板骄傲地挺得笔直;义姐简苍搬去萧宅,阿澈带着笑容走进她生活,温声细语地照顾她;阿澈躲避她的亲热,提笔计算内外车道的时间,利用她的讯息抢到了那辆运钞车;她在狱中度过七年,深夜至凌晨反复听着钢琴曲,相信MJ说的“ForIamherewithyou”;出狱后杨散千方百计接近她,爱得卑微、小心翼翼;他宣布退出竞选,忍受时政倾轧,只希望她回头看一次;她讥讽他身份,当众羞辱他,狠狠扇了他一耳光;他单方面宣布订婚,保护她不受流言侵扰,被她决裂言辞逼得撞车;她骗他醒过来,再不愿意趟入商政浑水而选择离开了中国……

  可是还没完。杨散和她的牵连过深,他放不开对她的感情,一直在中国苦苦地等。等到无望时,他忍受不了愧疚和思念,用自戕身体来惩罚自己。

  如今从生到死,从死到生,他已经走过了几个轮回。

  病床上的男人苍白安静,是死是生好像对于他来说,已经不是最重要的。

  沙小弦突然想起了一句话:“所有我能做到的,我已经全部做好。”她和李铭远都说过,而杨散,只是不明说,做得比他们还彻底。

  沙小弦握住杨散的手替他修剪指甲,瘦削的指节上凸起青白色,一片触目惊心。她慢慢摸着指腹下的罗圈纹,说:“你醒吧,杨散这个身份需要你,同样也很优秀。”

  五月锦带花开,杨散醒了过来,一双眼睛里静如清潭,没了明光,并且不说话。

  沙小弦解开病服扣子,对他说:“抬手。”他抬手,任由她用热毛巾擦净皮肤上新生的角质。

  “喝水。”他拿过杯子慢慢喝完温开水。

  “吃饭。”

  命令已下,他却没有动。

  沙小弦架起小餐桌,敲敲塑胶板说:“吃饱了我们出去散步。”他还是没动,木着苍白的脸,凌乱着漆黑的发丝,浑身上下的僵硬有增无减。

  沙小弦抓住木勺,吹吹黑米鸡蛋粥面,递到他嘴边。杨散拒不开口,她盯着他泛出清冷色的脸颊,看了又看:“哟,你生什么气?——不吃饿死你。”

  转过勺子自己吃了下去。

  僵持了近一个星期,杨散行动如常,生活能自理。有天沙小弦外出归来,小皮告诉他杨散去了底下花园,对着落日站了大半个小时。

  锦带迎着红日翩跹盛开,残阳如血,他的身子站在光晕里,拖成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非常地清瘦。就好像病服上的蓝色条纹没了载体,就这样飘荡在空气中。

  沙小弦走过去替他披上半厚风衣,他不做反应,她又说:“你想开口说话了吗?”

  杨散随即走到长椅旁坐下。

  沙小弦把他拉起来,先脱下卫衣折垫在座位上,才说:“坐吧。”

  夕阳下的花园很安静,两人并排看着长亭落日。岑寂许久,杨散对着面前空气,僵硬地说了句:“你和李铭远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沙小弦挥手赶开一只嗡嗡嗡的小蜜蜂:“……很亲密。”

  他又不说话了,半身变得像雕塑连根而坐。她适宜地没开口,他沉声迸出两句:“你就这样爱他?爱到送出身子?”

  “是的。”

  空气里只剩下晚风清凉。杨散沉默了很半天,才微微低下惨白的脸:“那你还回来?”

  沙小弦笑了笑:“不是顾翊骗我回来的吗?瞒住所有人,造成你被重创的假象?”

  “你知道?”

  “我查看过你的伤痕。”

  当时他正在昏迷,皮肤上只是带了淤青,非红肿,肋骨也没断。她用手摸过他胸腔,马上明白了顾翊的诡计:趁他昏迷时做文章,反正体质弱,别人根本不关心这伤势是打的还是病的。——却落下受她拖累的口实,逼迫她离开新加坡,参加不了婚宴。

  杨散闭上眼睛:“我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清醒的时候少,你别怪顾先生。”

  沙小弦“嗯”了声。

  “你恨我吗?”他迟疑地问。

  “不恨。谁不是为了自己活着?就你要听命于我。”她的神色很平静,语气里也没无奈或者得意,就平铺直叙:“你快点好起来,让周围人都安下心来,这才是正道。”

  杨散侧影寂寥:“我只是你的责任吗?”

  沙小弦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的。接近你的时候觉得你比亲人多一点,比李铭远少一些。”

  他忍不住摸摸她头发,叹口气:“沙宝,你说次真话真残酷,从来不屑我的感受。”

  她坐着没动,只转头说:“痛痛就好了,习惯成自然。”

  杨散的眼睛一片幽深,渐起波纹。他抿住嘴仔细浏览她的脸,从眉尖到耳角,颤抖的眼神仿似在鉴赏一品瓷器。

  “你知道我性格,爱把持事情的发展,从来不松手。但我看到你对我的态度,就忍痛退居到二线,放你走出去一段时间。我仔细研究过李铭远,他的兴趣爱好我都了如指掌,所以他急时我就退,他严时我就松,总盼着你能体会我的不同,念旧情再回到我身边,可是现在看来,不管李铭远做了什么,你都会死心塌地跟着他。”

  面对杨散苦涩的眼睛,沙小弦还是微微一笑,适宜地不接话。

  他指着一株玫瑰说:“你就像长在我手心的花。我精心陪护几年,一心等着你开放,没想到半路被人摘去了,只留给我带血的刺儿。”

  “不甘心?”沙小弦问。

  他迎上残光晚霞,沉声回答:“他爱得不够深,我真的不想输给这样的男人。”

  她敛起眉间:“你怎么能断定李铭远不……好?”

  杨散抬起瘦长手指,扳住她下巴,冷冷说:“让你经常对着动漫发呆的男人,会好得起来?”

  类似卧室的病房里正播放着《越狱兔》,风靡全球的动画片。沙小弦坐在沙发里安静地看,房门突然被推开,一批正装肃然的政府幕僚走进来。

  杨散停下穿外套的手,转身问他们:“怎么样了?”

  沙小弦按熄屏幕要起身。杨散抚平领带及衬衣前襟,站在她身边又说:“你看你的。”

  那几个政客欠身说:“第二轮投票结果已经出来了,杨司长人气较高,有望出任对外基金投资团的主席。”

  杨散和他们一一握手:“辛苦你们了。”

  “等会有媒体来采访。”秘书翻开议程报告。

  杨散拉起沙小弦的手,低声说:“你和我一起上镜头。”

  沙小弦站着不动,好不容易挪过看电视的眼睛,问:“干什么?”

  众人先安静退出病房,杨散微微一笑:“我想让你站在众人面前,让我骄傲地称你为‘我太太’。”

  沙小弦连忙挣脱手,冷声说:“你也开始耍赖?”

  他只笑不答。她抬起眼皮子:“我只能胜任照顾你的角色,充当其余的绯闻八卦免谈。”

  杨散交握双手,微微一顿:“中间你跑了大半年,外面一直询问我两什么时候结婚。”

  她丢开遥控器,挥挥手:“你告诉他们这不可能。”

  他还是神色不惊:“你至少要配合我维持表面。”

  投票三期决议随后才能定夺,在中国,政客的致命伤往往是性丑闻或是家庭不合。沙小弦对上他沉静的眼睛,沙沙说:“你就掐住了我的软肋是吧?”

  “是的。”他不否认,“公布在华人网上,让我看看李铭远的反应。”

  “凭什么要看他的反应?”

  杨散安静看了她几秒,才回答:“文叔去世前将你完全交给了我,我是你名义上的老公。你想从我身边跑回他身边,必须先过我这一关。”

  晚上,国际华人网站公布了采访照片,还配上相关新闻,其中有一张图片是杨散紧紧牵住沙小弦的手接受记者采访,两人衣着相搭,气质恍若高雅士族。

  文字清清楚楚表示:北区财政司司长携未婚妻出席活动仪式,声称今年底两人将举行婚礼。

  沙小弦坐在电脑前一遍遍刷新海外论坛,翻查留言。

  署名为“补丁”的游客说:本人纯属看着美女养眼,特地路过一次。

  楼下续字:哪个美女?

  补丁:哥们别眼馋,她长得像我灭绝师父。

  沙小弦手指一动,飞快打字:小丁?

  补丁给出个惊讶的大花脸:四楼别扒我马甲啊!师父很黄很暴力。

  过了会,自称“金元宝”的五楼留言:你们是中国人吧?

  补丁:你又是谁?

  金元宝:新加坡的小美,你说的美女我认识。

  沙小弦撑住脸颊看着他们打字,准备关掉版块。小美天真地发了一顿牢骚,言谈虽不涉及人身攻击,但对杨司长的婚礼颇多微词。化身为“补丁”的丁子健笑:你吃什么干醋?不怕我们掐你?

  小美奋进:犯我小舅舅威严者,一律杀无赦!

  补丁:莫名其妙!

  沙小弦好笑地点了右上角叉叉。杨散工作归来,臂弯里挂着西服外套。他直接走进书房,站在桌边说:“十二点了,怎么还不休息?”

  沙小弦笑着回答:“好。”

  杨散躬身看了看:“看到了什么这么高兴?”

  她还是一副愉悦的外形:“我想去一趟新加坡,你把签证还我吧。”

  杨散将外套轻轻搭在沙发上,身子站得纹丝不动,很有压迫感:“给我理由。”

  “李铭远生日快到了,我很想念他。”

  七月十四沙小弦高兴地离开中国,七月十六黯然神伤地回来。她还是住在杨散公寓里,耐心陪着他恢复身体。杨散看了看她手指上的指环印,没说什么,还是一贯的风云不惊。

  她就像是跋涉过千山万水的候鸟,正疲倦地梳理着羽毛,停留在他撑起的绿林里。他虽然安静退让,适当放松,但从未关闭过自己的胸怀。

  两个人什么都不点明,都懂得对方:他较起劲看李铭远有多好,足够包容她的一切;她也要让他彻底放手,不受他影响地生活。

  每日晨昏定省,事必躬亲,杨散还是保持着八年前恋爱的习惯。他爱穿板色衬衣,衣领袖口笔挺清雅,传来一阵悠远的香。沙小弦看着他坐在沙发里的侧影,打断了他的话:“你给我读科普刊物吧。”

  杨散阖上书:“为什么?”

  沙小弦在床上翻了个身,抱住枕头:“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再听《爱丽丝漫游奇境记》。”

  杨散从第二天起带来天文地理书籍,应她的要求开始朗读。他的声音很好听,她总是抓着脑袋下的枕头看天花板,有时他会停下来问“沙宝,你在听吗”,她也会瓮声瓮气地回答:“MaunaLoa,夏威夷岛,海拔4169米,火山体积达7万5千立方公里——我正在记呢!”

  沙小弦睡熟后像温顺的鹿,嘴巴微微张开,呼出一丝丝的气。杨散会看很久,会摸摸她头发,给她盖严薄毯,然后悄悄地退出房间。如果第二天她赖床,不管有多忙,他都坚持叫她起来吃早餐,久而久之,只要微温的气息拂落在被面上,她就会反射性跳起来,抓着枕头叫:“知道了知道了,世界上最大的岛是格陵兰岛,你还别问我了。”

  杨府很大,占地数顷,里外配置一应俱全。当初杨散设计了这栋豪宅,就是想把她接过来给她优渥生活,现在她提出要一间单独书室,他二话不说开辟出整个楼层。

  里面摆满了书,涉及到各个层面,沙小弦每天静心研读足不出门,那种认真劲传遍了整个交友圈。杨散也不好奇她的目标,任劳任怨提供一切便利。有天她问:“你这里怎么没海外付费频道?”他马上开通了卫星电视,囊括了所有数字节目。

  周五晚,他偶尔提前回家,就知道她在关注什么了:新加坡的娱乐综艺《百万梦想》。

  沙小弦看他进来,指指右侧单座:“坐。”

  杨散落座沙发。她又说:“你能闯过多少关,试试吧?”

  这个节目和中国的《开心辞典》差不多,他看着主持人报出的一道道题,一一说出答案。

  沙小弦眼睛亮了:“好厉害啊!如果你去了节目现场,电视台的钱肯定被你赢光!”

  杨散沉静地看着他:“沙宝有什么梦想?”

  她撑起下巴:“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小丁经常来找沙小弦,以网游诱惑她,赶都赶不走,问及原因,他满脸桃花笑:“沙宝长得像双成,双成又被顾哥收了,我只能来蹭点神似的边,扑住你一饱相思之情。”

  “你少来就行。”

  小丁朝沙小弦怀里蹭:“我无聊嘛我无聊嘛,你陪我玩游戏。”

  沙小弦一爪子将他拍飞:“没断奶?找你师父去。”

  小丁站在一边得瑟:“顾哥太恐怖了……”

  沙小弦横了他一眼,走进书房,看到小丁打开的Skype,她想起对小美的承诺,就联通了视频。

  小美丢出消息:“沙宝,上次小舅舅过生日喝得胃出血。”

  她安然地撑住脸颊:“嗯。”

  小美继续叫:“你干嘛这么冷淡!移情别恋了吧!”

  沙小弦笑了笑。在她观念里,应该是李铭远对她很冷淡。

  小美继续丢炸弹:“你还笑!小舅舅要订婚了,你赶快回来啊!”

  “不了。”

  小美睁大了眼睛:“你脸上表情我可以理解为‘失落’吗?”

  沙小弦不由得坐正了身子,咳了声:“小美,还记得我教你填的古诗吧?——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小美神情慌张了起来:“你是说,你是说‘失恋事小,饿死才是傻叉’那句?”

  沙小弦笑着说:“对。”

  这时候,小丁又冲进来捣乱,将她上半身压在桌子上,趁机蹭:“宝啊,时间到了,让我上线吧。”

  沙小弦只得让开,看他登录《唐宋》,激活冷双成的游戏角色。

  ……

  到了十二月底,天气渐渐转凉,沙小弦的自然人文知识也汲取得差不多了。按照她的安排,小伟和绿毛勇应该跟着汀爸在学舞狮技巧,杜沙沙也去了狮子洞报道,可就在她有天看书时,接到了汀爸辗转打来的电话:“沙宝,你好难找啊,多亏能联系到顾太太。”

  沙小弦不由得紧握住大厅里的座机手柄:“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汀爸叹气:“小伟和勇仔那两小子,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天天跑出去玩,再也不认真学扎步。我每天追得了这个防不住那个,哪有心思督促彩排啊!”

  沙小弦摸摸脸颊:“叫阿汀多帮下你吧。”

  “哎——”汀爸在电话里拖长了语气,“政府的动迁法令下来了,本来不关鱼尾街的事,可是昨天李家来了人,说是要扩大圈地,要多买4平方公里。”

  沙小弦沉默无言。

  “太欺负人了。”

  “这样吧,你找季小美说说,看她能不能想想办法。”

  第二天,汀爸就传来消息:“季小姐说不上话,和家里闹翻了。”

  沙小弦放下电话,坐在沙发里沉思。

  随同来到中国的豆豆安静走了进来,经过杨散出资诊治,他的心脏病有了极大好转。可能是两人气质相近,她才征询了豆豆爸意见,将他送到了杨散身边。

  豆豆穿着高领毛衣,雪白面目上的眼珠像是琉璃球:“沙宝姐,怎么了?”

  他如今不抱着熊宝宝了,沙小弦大方拉住他的手:“豆豆,如果你家来了强盗,你该怎么办?”

  豆豆微微笑:“打跑。”

  “如果强盗很厉害呢?”

  “请杨叔叔用火箭打。”

  沙小弦笑出声:“孩子看问题就是直接。”

  而大人有了许多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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