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鱼与羔羊(13)
“白水酒厂”在临江市是一家颇有名气的私营酒厂,老板姓周,原本是临江市国有酒厂的老员工,三十年前国企改制下岗潮来临前,周老板看准时机,提前下海,凭借着过硬的技术和在前单位的人脉积累,创办了这家“白水酒厂”,几十年下来颇有成绩,“白水酒厂”生产的拳头产品“白水大曲”已经成为一代临江人的记忆,逢年过节的餐桌上,总少不了这么一瓶酒。
叶远大生前就是“白水酒厂”的销售经理。
说是销售经理,其实不过是印在名片上图好看的头衔,说白了就是推销员,这年头造酒不难卖酒难,酒厂的运营,就是靠数以百计的“销售经理”天天在外面跑业务来维持。
赶上苏巍和傅酒酒运气好,他们到“白水酒厂”的时候,要找的“销售经理”孙继洲恰巧也在酒厂。
苏巍亮出身份:“你好,我是市刑侦大队重案组的组长苏巍,这是我的同事傅酒酒,我们今天来找你,是想询问一下关于正在调查的某件案子的线索。”
见警察找上门来,孙继洲倒也不慌张,他神秘兮兮地问:“是叶远大那件案子吧?我都听说了,他昨天死在望潮港大酒楼的卫生间里了,听说现场可血腥了,他被连捅了十七八刀,肠子流了一地……”
见他说的唾沫横飞,傅酒酒忍无可忍地打断他:“你这都听谁说的。”
孙继洲睁大眼睛:“大家都这么传的啊。”
苏巍和傅酒酒哭笑不得,还真是三人成虎谣言猛于虎也。
苏巍说:“你别管他是怎么死的,我问你,昨天晚上,和他一起在望潮港大酒楼吃饭的,是你吧?”
孙继洲连连摆手:“不不不,不光我自己,还有好几个其他人呢,都是厂里的销售经理,这不元旦吗,大家聚个会,警察同志,你不是怀疑我吧?我家可是三代良民,我哪能干出这样的事儿啊……”
苏巍打断他:“你有没有嫌疑,我们自然会查清楚,只要你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绝对不会冤枉无辜的人。”
孙继洲突然并拢双腿立正敬礼,响亮地说:“我保证配合!”
苏巍和傅酒酒对视一眼,苦笑不得,这哪儿来的活宝。
苏巍问他:“你们昨天晚上聚会一共有几个人?说一下名字。”
孙继洲不假思索地说了几个名字,傅酒酒挨个在笔记本上记下。
苏巍继续问:“昨天晚上,叶远大是几点左右去的厕所你还有印象吗?”
孙继洲想了一想:“大概8点多吧,那时候恰好我有个电话打进来,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
苏巍点点头,顾夏推测的叶远大死亡时间也差不多是8到10点之间。
“那你们是几点离开的望潮港?”
“九点一刻左右吧,吃的差不多了,天也晚了,就散了。”
“我很好奇一件事,叶远大去了厕所后就没再回来,你们就没觉得奇怪?竟然就结账自己走了?”
孙继洲噗哧笑了:“苏警官,你是不了解叶远大这个人,他借尿遁逃付账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个人人品不行,净爱占小便宜,我们聚会的时候,他总喜欢借口去上厕所,趁机开溜,我们以为他这次又是这样,所以也没太在意。”
原来是这样,看来是叶远大自己要了自己的命,如果不是因为他有这样的恶习,他的同伴们或许就会去卫生间找他,或许就能救他一命。
正所谓,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傅酒酒插嘴道:“我有一个问题,跨年夜,你们一群销售经理,为什么不回自己家陪家人,反而要在外面聚会?”
苏巍看一眼傅酒酒,他倒没想到这一点。
他少年时代双亲早亡,唯一的妹妹也早已失踪,他是个光杆司令没有家庭,早已忘了正常家庭的相处模式,再加上整个重案组里除了李群外又都是单身狗,大家逢年过节总免不了小聚,如此一来,也就没觉得叶远大一个有妻有子的人跨年夜在外面聚餐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孙继洲摆手:“陪什么家人,我们这一桌人里,老光棍的老光棍,鳏夫的鳏夫,离异的离异,有什么家人可陪。”
哎?上午在维永书店,叶玫子明明说叶远大的后事在由他的妻子儿女操持。
这么说来,叶远大是离异了?
傅酒酒问孙继洲:“叶远大和他的老婆离婚了?你了解他的家庭状况吗?”
孙继洲嗤笑:“怎么不了解,这酒厂里的业务员谁还不了解了?叶远大是个酒鬼,喝醉了酒就撒酒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自己离婚的那些破事,我们听的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细细地把事情向苏巍和傅酒酒道来。
叶远大有一儿一女,是龙凤胎,今年都刚满二十五岁。
叶远大的前妻凌红是个初中老师,师范大学毕业,也算是个文化人吧,长得也不错,眉清目秀的。原本,夫妻两个一个跑销售一个做老师,又有一对龙凤胎儿女,日子应该过的很美满才是,但是就在孩子初中升高中那年,叶远大和老婆离婚了。
离婚的导火索,就是叶远大的弟弟叶欣荣。
叶欣荣从小不学好,是个混社会的坏胚子,他拜了大哥,跟着大哥到处做坏事,坑蒙拐骗偷,收失足妇女保护费,和人争地盘,每天事故不断,隔三差五进一回派出所,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把这些当自己的勋章到处炫耀。
本来,凌红就对这个小叔子很不满,除了因为他到处惹事名声不好听外,还因为叶欣荣收入不固定,无法按照约定赡养母亲,凌红认为,在赡养老人这方面,自己家吃亏了。
但真正爆发,还是因为孩子。
两个人孩子初中升高中那年,不知道叶欣荣又在外面惹了什么事,得罪了人,结果孩子下晚自习回家的时候被人堵了,对方拿刀子抵着孩子的脸,让他们转告叔叔老实点,孩子哪见过这个阵势,被吓的整整一个星期不敢出门,也因此耽误了学习,在中考里双双落榜,不得已要复读一年。
凌红彻底被小叔子逼疯了,为了两个孩子考虑,坚决地和叶远大离了婚,还给孩子改了姓,摆出一副和叶家恩断义绝的姿态,只希望叶欣荣在外面惹的那些破事不要再连累到自己的一双儿女。
听完孙继洲的话,苏巍若有所思:“这么说来,叶远大可是被他这个弟弟害苦了,做人摊上这么个弟弟,也真是够倒霉的。”
孙继洲接话说:“可不是吗,被祸害惨了。所以这次他弟弟出事,他还挺高兴的。”
“高兴?”傅酒酒不可思议地说,“有什么可高兴的,他弟弟杀人了啊,两条无辜的人命啊。”
孙继洲耸肩:“他自己说的啊,前几天我们一起出去跑业务,吃饭的时候提起这件事来,他说挺好的,叶欣荣这么一闹,医院那边赶紧帮他家老太太安排了手术。叶欣荣么,肯定得判死刑,死了后就不会再连累他了,说不定他还能去找前妻复婚。”
傅酒酒听的齿冷:“那两个无辜惨死的医生和护士呢?”
孙继洲说:“是啊,我也问他了,那人家医生和护士呢?你就不想想人家?结果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关我屁事,这年头谁管得了谁啊,该着他们倒霉。再说了,医生和护士能有什么好东西,平时收红包收的欢,对我们病人家属爱答不理的,当自己上帝呢,杀两个也好,杀杀他们的威风,看他们还敢不敢跟我们装逼了。”
傅酒酒蓦地想起杀医事件当晚,他们感到医院,乘电梯上楼时,同电梯那个威胁护士的病人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桀桀怪笑。
杀死医务工作者的,远不止叶欣荣一个凶手,还有冷漠的看客、紧张的医患关系……以及背后各种沉重至难以言说的恶。
苏巍追问孙继洲:“这些话他具体是在哪一天说的,在什么地方说的,你还记得吗?”
孙继洲一脸疑惑:“你问这个干什么?让我想一想……哦,我想起来了,是在四天前,海门小区外面的一个兰州拉面馆里,那天我们一起去那附近跑销售,中午饿了,就近找了家便宜小馆子,吃了两碗面。”
傅酒酒终于明白了苏巍的想法。
给叶远大引来杀身之祸的,或许就是他这段寡廉鲜耻的“高见”,或许就是因为他身为凶手家属,非但没有负罪感,然而对受害人充满了蔑视,企图从受害人的死亡中渔利,这才点燃了凶手的怒火,让凶手想要“替天行道”。
那么如此一来,杀死叶远大的,或许就是当日也在兰州拉面馆吃饭,听到了这一番发言的食客。
她补充性地问:“那天在兰州拉面馆,你们有没有提起跨年夜要在望潮港大酒楼聚会的事?”
孙继洲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回答:“提了啊,我们就是在那儿确定的去望潮港跨年,叶远大叮嘱我别忘了提前预订。”
苏巍和傅酒酒对视一眼。
或许,他们的猜测,真的没有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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