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修)
事后谭寒提醒我,楼夕之很生气了,让我最近谨言慎行,不要招惹她。
虽然我也明白跟那些大牌当面冲突不是很理智的行为,但是别人都踩到脸上来了,要么打落牙齿吞下去中,要么就只能回击。
果然,此后只要有我和楼夕之同场的戏,必然少不了一些磕磕碰碰。
不是我刚入镜,楼夕之就一脸讥讽的说:“导演,她挡到了我的光”,就是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苦情戏刚拍到一半,楼夕之就找各种理由笑场,导演只能喊NG重拍。而我不得不重新酝酿情绪。她自己的化妆师不用,抢我的化妆师,等她磨磨蹭蹭的弄好之后,我的时间通常就不够用了……
老实说,我很烦这套。
仗着自己是大牌,甩这种下作的手段很有意思吗?
我不是不可以在演对手戏的时候拖她的后退,不是不可以给她下绊子,但是,我不想导演难做,因为我和她的勾心斗角延误了整部戏的进程,让其他工作人员的时间精力白费。而且,仔细想想,我和楼夕之争执的原因难道不可笑吗?
就为了一个男人送的花?
一个男人的花,就可以让你连基本的专业素质都不要了吗?有时,我真对一些女性一定要依靠男性来判断自己的价值感,怒其不争。
谭寒私下有些担心。
我说,没事没事,她喜欢折腾,就让她折腾好了。
然而,我的确小瞧了楼夕之的能耐,她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的同我慢慢磨,蚕食鲸吞,步步紧逼,拥有这般的手段难怪可以成为品优娱乐的一姐。
周围的工作人员也不是傻的,反复几次之后,谁都知道楼夕之看我不顺眼。
楼夕之名气比我大,人气比高,各种奖项获得过好几次,谁会为了我得罪她?虽然大多数人不会落井下石,但是趋吉避凶的本能却是天生的。
这一日,又是我和楼夕之的对手戏。
剧中我们的夫家是调香世家,擅长调香研香,经营各种胭脂水粉香囊熏笼。
楼夕之自从嫁过来之后,就对调香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还改良了画眉用的七香丸,密封香粉用的青窑瓷盒,并用丁香、沉香、青木香等名贵香料混合桃花、红莲等香花一起捣碎,加以珍珠粉、玉粉调制出一种花露,深受女眷的喜欢。
我在戏中出身青楼。
本身身份低贱,又得不到夫君的真心喜爱,见楼夕之调香都能被众人喜爱,积压已久的情绪已经达到最大。嫉恨之下,自己凭借昔日在青楼中习得的奇淫巧术,研得飞雪香一盒,分散装入金制雕缠莲枝的香粉盒送给家中各个姐妹夫人。
此粉香气怡人,细腻滑嫩,其白胜雪,涂上之后肌肤特别富有光泽。众人赞不绝口,还决定将此香投入到各个香粉屋贩卖。
就在我享受在众人的一片赞誉中时。
额前留着一绺尖尖刘海,身穿一件正红色对襟绣银纹牡丹,胸前悬挂着一把银心锁的楼夕之带着小婢女过来了,一脸认真的反对:“此香不能贩卖!”
“姐姐你研的香可以贩卖,为何我研的就不行?同为夫君的妻妾,应齐心协力为夫家着想才是啊。”我一边轻言细语,一边配合镜头丢了一记锐利的眼神给楼夕之,大有挑衅之嫌,呈现出小姨娘表里不一的形象。
楼夕之扮演的大家闺秀,美丽的眼睛里闪了闪,最终还是留了几分情面,只是说:“这香不适合涂抹。”
戏中新仇加旧恨,被嫉妒占满了整颗心的我,丝毫不理会她的“手下留情”,反而咄咄逼人。
“姐姐说的是何意?这香,大家用得甚好,如何不适合涂抹?我这香跟姐姐研的相比,粉末更细,粉质更华美,雪白光润……而且比你的香,更不容易脱落。”
此话一出,大宅里面的女眷纷纷点头。
楼夕之研制的妆粉是以紫粉为底,取落葵子蒸过,烈日下暴晒,然后褪其皮取其仁,与白蜜丁香珍珠粉玉屑一起细细研磨而成,涂在脸上不仅鲜华立见,还兼有护肤掩瑕之效,只是跟其他粉一样容易脱落。
楼夕之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犹豫,欲言又止。
第五章无痕旧梦
所有的迷恋只在求而不得的失落中抽枝发芽。
摄像机的镜头伸到我的附近。
我见状,立刻开始酝酿眼泪。
“妾身虽书读得不多,可是也知道嫁于夫君便是夫君的人,凡事更是应为夫家着想,如今妾身尽心尽力研制出这香粉,没想却不能被大夫人所容……”
“不,不是的!”楼夕之终于再次开口,柳眉轻蹙,一副为大家着想然而却不被大家信任的矛盾心情:“这个香不能涂——它是铅粉制的!”
“铅粉?!”“竟然是铅粉!”“不可能吧!?”其他女眷顿时议论纷纷。
“我们怎么看不出?”
“是啊是啊,不都说铅粉用着脸色会发青吗,我用了快半盒,没发现这回事呀。”
“大夫人,你这话是真是假?”有人开始质疑。
即使面对这样的情景,楼夕之大家闺秀的风范仍然不减,她的剪水双瞳中流露出一抹镇定。
“铅粉质入丹青,则白不减,若以铅粉妆面,日子久了则会令脸色发青。一般的铅粉会先将铅溶化,化为铅粉,然后按照比例加入豆粉蛤粉,浸泡在水缸里搅拌均匀,澄去清水。再在下面垫起香灰和宣纸,待到湿粉渐渐阴干便以制成。这种铅粉,虽然也能让肌肤变白,但长期使用就会像你们说的,会使脸色发青。”
“然而,还有一种铅粉制法方子。它直接将铅粉吹入空鸡蛋壳中,以纸封缄,上火蒸,直到里面的黑气全部蒸出以后,剩下的铅粉便可妆容。这样不仅脸色不会发青,反而会雪白光泽。可是,即使去除了脸色发青的不足之处,铅粉还是铅粉,长期使用还是可能会导致身体中毒……”
楼夕之这样一说,那些女眷立刻就明白了,开始纷纷指着我。
“这是铅粉吗?!”
“难怪这么白,这么好心,原来是想害我们啊。”
“就是,亏我们差不多就相信了。幸好有大夫人在!”
“是啊是啊,多亏了大夫人,以后我们就只用夫人研调的香粉!戏子无义,□□无情,青楼出来的就是青楼出来的,哼!……”
剧中小姨娘辛辛苦苦想跟楼夕之抗衡,却没想到自己会落得这样难堪的下场。
一时之间,嫉妒,羞愤,夜夜独眠的凄凉和恨意,全部涌上心头……
我按照剧本,悲愤相交之下,双手作势掐向楼夕之的脖子。
其他女眷尖叫一片,椅子翻的翻,撞的撞。
混乱之余下,有几个终于记起来要叫人过来制止我的行动。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存在在这个世上!……”我泪流满面,嘶声竭力,想要表现出一种伤心欲绝之后的疯狂,但手上其实注意着分寸,没用什么力道。
楼夕之似乎被我掐得难受。
可是脸上仍然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美丽贤淑的脸上满是为我难过的神色,她沙哑着嗓子艰难的开口:“不要这样……妹妹,不要这样……”
我却充耳不闻,继续“掐”着她。
楼夕之呼吸困难,终于开始反抗起来,然后一个巴掌扇向了我——似乎想把我“扇”醒。
——紧接着,“啪”得一声!
耳朵一阵轰鸣。
一瞬间世界像被隔了一层纸,什么都听不清了。
脸上立刻火辣辣的痛,痛疼中有些地方更像被什么锐利的东西生生划开了……
这记耳光扇得我一愣。
剧本中是有这场戏,没错,但我没想到楼夕之会扇得这么用力,这么货真价实。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反应,下意识望向摄影师,还要不要往下拍?
摄影师也是明显愣了一下,最后望向导演。
我们这里停滞着。
谭寒的脸色却冷得像块冰,他浑身寒气森然,修长的腿大步迈开,急冲冲的想要往我这里走。
然而,阿Ken却眼疾手快的将他一把拦住。
导演干咳了一声,对着旁边的工作人员:“去看看演员伤得怎……”
“——继续往下拍吧!我们都等着呢。难道一点小辛苦都不能忍受吗?要我们一大群人陪着她?”楼夕之看也没看我一眼,直接截住导演的话。
这记耳光过后,摄影棚安静到了一种诡秘的地步。
楼夕之清脆的女声却在棚内响起,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锐利、轻蔑和挑衅。
导演没有同意,却也没有反对。
他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看着我,他们不敢得罪楼夕之,所以希望我能“识大体”一些。
被人扇耳光又怎样。你是二线,所以你要忍。
明知道是楼夕之不对又怎样。
人家是大牌,所以错在你。
每个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每个人都不会站出来。
被扇过得地方烫得惊人,隐隐感到有血渗出。
我用力挺直了背脊,逞强的笑了笑,咬着牙道:“那就……继续吧。”
“——继续什么?”同阿Ken揪扯中的谭寒一拳重重揍在了对方的脸上:“脸都被毁了!还拍什么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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