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再见向海川

　　小曼坐在酒店的咖啡厅里。

　　刚刚她听海川的随从说海川是由海琳陪同一起来的, 于是她请随从回去告知海琳她想见见她。

　　是的, 她有太多话想问问海琳了, 关于海川。

　　没想到会这么巧, 海川入住的是与她同一间的酒店, 同时，也正是他们五年前初遇的地方。

　　虽然风景依旧。

　　然而人事已全非。

　　小曼独自坐一张桌。

　　而在靠窗的另一张桌上, 则坐着海川和莉儿。

　　现在, 那一大一小正头碰头亲亲热热地逗弄着小乌龟玩，莉儿在跟小乌龟说话, 海川则笑声爽朗, 望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小曼不禁感慨, 谁会知道, 海川以前一点也不喜欢小孩子的呢——

　　他变了。

　　像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海川, 如此陌生。

　　究竟在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事呢？

　　没多久, 海琳匆匆赶到了。

　　她比五年前老多了。

　　虽然妆容精致，但已难掩疲态。

　　看来这五年，她也一定过得并不平静。

　　小曼慌忙向她站起身来。

　　因为心情忐忑，她站在原地, 还有些手足无措。

　　而海琳已先一步给了她一个热情的拥抱。

　　“小曼！”她热情地喊她的名字, “真没想到还会再遇上你！”

　　小曼被她搂进怀里, 感到胸口微微有一种压迫感。

　　“老天, 五年了, 快让海琳姐好好看看你！”

　　海琳说着, 便放开小曼，对她上下打量。

　　小曼舒了口气。

　　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激。

　　哪怕是当年，海琳也一点没有门户之见，大大方方地接纳了她，甚至事事照应她；而如今，明知她与海川早已分开，却也依旧像姐姐一般，对她如此亲切。

　　海琳笑着赞她，“嗯！不错，还是那么漂亮！”

　　小曼不好意思地笑了。

　　海琳忙叫小曼坐下。

　　“我一听说你在这儿，高兴得都要哭了！”

　　侍者走来放下水，海琳点了一杯饮料，等侍者走后，她才开口，“你不知道，早几年我们一直有在找你。你是不是搬家了？好像连工作也辞了？”

　　小曼点点头，“是的，我去了西北，我妈妈在那边，因为她身体不太好，后来我就在那边陪了几年，一直到前年才回来的。”

　　“这就难怪了，”海琳拍拍她的手，又接着问，“你结婚了？”

　　显然这个问题太过突然，小曼错愕地睁大了双眼。

　　海琳也瞪大了眼睛，“难道我猜错了，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孩子，不是你的？”她说着就扭头去看莉儿。

　　小曼这才懂了，赶紧摇了摇头，苦笑着说，“不是的，莉儿只是我一个朋友的孩子。”

　　海琳表情欣喜，“那也就是说你还没结婚喽？”

　　她没结婚为什么海琳这么高兴呢？

　　小曼没说什么。

　　老实讲，她现在只关心海川怎么了。

　　“海琳姐，我想知道，海川他——”

　　“海川？”

　　海琳朝海川望去，“啊，海川，”她叹息了一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小曼追问道，“请告诉我，海川他是不是生什么病了？”

　　海琳很久也没有回答。

　　她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弟弟的脸上。

　　她的眼神里有深深的沉痛。

　　五年的折磨。

　　她在心里说。

　　“那是在五年前，五年前发生的一场事故……”海琳慢慢地述说起来。

　　听着海琳的叙述，小曼渐渐呆住了，表情如五雷轰顶。

　　不！不是这样的！海琳说的，不是真的。

　　五年的杳无音信，不是像海琳所说的那样，是因为海川摔伤了，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差点还挂掉了！不，不是，不是这样的！真相是他选择了和叶美仑在一起，是他抛弃了她米小曼！

　　“喂！给我吃你的冰淇淋！”

　　海川那边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小曼和海琳齐齐转头望去。

　　看来乌龟话题是已经结束了，目前海川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了莉儿手上的那杯冰淇淋身上。

　　“我才不要！”

　　莉儿虎着小脸，吝啬地把冰淇淋杯紧紧护在自己的胸前。

　　海川起身要动手抢，“快给我！”

　　莉儿扭身拒绝，“才不要！你自己明明有饮料干嘛要抢我的！”

　　一个要，一个偏不给，两人眼看着就要打起来。

　　海川赌气地把自己的饮料全都倒在了莉儿面前的桌子上。

　　莉儿的衣服被饮料溅湿了，她昂起头愤怒地冲海川大嚷，

　　“叔叔是大坏蛋，我再也不跟你玩儿了！”

　　她说完就抱着冰淇淋朝小曼这边跑过来，海川想追，可是刚一迈腿，脚被椅子绊住了，眼看着他就要摔倒——

　　“海川！”

　　听见姐姐的叫声，海川抬头望了过来。

　　在看见海琳的同时他也看见了为他一脸情急的小曼，可他望住小曼时表情呆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他已不认得她了。

　　小曼心如刀割。

　　她在想，如果海川出事的那天，她没有走，如果她再多等等海川，会不会情况就会变得完全不同？可是，去哪里找这些‘如果’？

　　当初她选择了独自一人走出了叶美仑的家，那也就意味着她的爱情之梦已经破碎！她还想要些什么呢，什么都已经过去了！

　　小曼感到一阵窒息，不行，她得走！她再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这样的海川！小曼抓住莉儿的手，匆匆与海琳道别，然而当她转身时，她感觉后背被什么东西轻轻顶住了。

　　一道男声，幽幽在她背后响起，

　　“小曼……”

　　小曼呆住了。

　　她一动也不敢动，甚至连气也不敢喘。

　　他，海川是在叫她吗？

　　坚硬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融化了似的，软了下来……

　　海川从身后把小曼的手轻轻抓住了。

　　海川感到头好痛。可是为什么痛呢？海川想不明白。海川的脑子还没完全好。有时候记忆的碎片会忽然从脑袋里钻出来，用一种尖锐的痛楚提醒他不要忘记什么，可是每当他努力地想要记起的时候，碎片又很快地消失了，不见了。受伤后的这五年里，他总要被这种希望与失望交织在一起的痛苦所折磨。而就在刚刚，他的脑袋里又是一阵灵光闪现。他觉得眼前的这个为他担心的女孩好熟悉，他一定认得她，可是她是谁呢？

　　他叫着‘小曼’。

　　可这只是他记得的一个名字而已。

　　在他苏醒后，他习惯把他见过的东西全都叫成‘小曼’——一朵花，一棵草，一只狗，一条小鱼，一天的阳光，一夜的雨，或者，只是雨后在路上踩到的一个小水洼。‘小曼’，这是他大脑受到重创后唯一仍停留在他意识里的名字。为了不忘记，为了这仅剩的一点记忆，他必须日念夜念才能加深印象保留这记忆，而他的潜意识也在告诉他，这代表着‘珍贵’。

　　可是小曼二字真正的意思是什么呢，他却不知道。

　　小曼……

　　他把头抵在小曼的背上，鼻子浅浅吸着。小曼身上熟悉的味道令他感到更加困扰。这，这到底是谁呢？可他还是没有找到记记的碎片。他怨恨地将自己的下唇咬成了一条青白的细线。

　　海琳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莉儿不耐烦了，“小曼阿姨，我们快点走啦！”

　　小曼这才回神，她刚想回答莉儿，这时，她感到背后的海川已快速离开了她。

　　“冰淇淋，我，要吃，冰淇淋……”

　　海川向着海琳吵闹着，发脾气的背影看上去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小曼欲哭无泪。

　　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些什么啊，傻瓜！米小曼真是个大傻瓜！

　　海琳撇下海川奔到小曼的面前，

　　“小曼，如果可以的话，晚上我们再找个时间谈谈，也许，你和海川——”

　　“不，不了，海琳姐，”小曼别过脸去，“没这个必要了，我跟海川已经毫无关系了！”

　　她拉起莉儿匆匆就走。

　　入夜后，小曼照顾莉儿睡下，而她自己却难以入眠。

　　陆一鸿打来电话。

　　“还没休息吗？”

　　“莉儿已经睡了。”

　　“玩得还开心吗？”

　　“嗯，还好。”

　　“怎么，听上去好像精神不太好？”陆一鸿表示关心。

　　小曼叹了口气。

　　她满脑子想的全是海川。

　　可这是不该的！五年了，她花费了那么大的心力才渐渐从这段失败的感情中走出来，难道现在只是见了海川一面，心情就又开始要摇摆了吗？

　　“没什么，可能是天气太热了吧。”她随便找了个借口。她不想被陆一鸿察觉出什么。

　　然而陆一鸿却比她想像的细心多了。

　　“是不是，在那里想起什么往事了？”

　　陆一鸿对于她跟海川的事早已了解得一清二楚，他和小曼已成了互相交心的好朋友。

　　“我，遇到海川了，”

　　终于，小曼还是说了，她到底还是藏不了心事的，她慢慢走去窗口，“他现在全变了，生了场大病，身体很差，甚至，连人都不认得了。”

　　陆一鸿沉默着。

　　“那，你……”

　　小曼兀自摇摇头，像是在告诫自己。

　　“不，我，我其实什么也没想，就只是，只是因为意外，也感到，有些难过。”

　　陆一鸿叹了口气，“小曼……”

　　“嗯？”

　　“你还爱他，是吗？”

　　“……”

　　小曼把头轻轻抵在窗框上。

　　漆黑的夜幕中撒下的洁白的月光，正静静地照射在她窗外的草地上。

　　她，还爱他吗？

　　往事渐渐浮现眼前——

　　海川迷人的笑。海川的调戏。海川的欺负。海川霸道的吻。海川温柔的拥抱。海川看到她摔伤了腿时那心疼的眼神。海川亲自动手给她做饭。海川因为美仑的事而对她感到抱歉，在最后相处的那段时间里，海川因为忙碌而整日充血的眼睛里，承载了太多对她难以言述的愧疚。

　　忘不掉，并不仅仅因为失恋的痛苦，而更多的是，对往昔幸福的不甘、不舍。

　　然而！

　　就算海川现在变得这样惨，也并不意味着什么。他之所以会从楼梯上摔下来，全都是因为担心叶美仑！

　　“不，我不爱他！你明知道我早就不爱他的了！”

　　小曼握拳怒吼。

　　房间外，海川正沿着走廊走进来。

　　他的腿不太灵便，因此即使有拄拐，他也走得很慢。

　　他因为心里紧张，所以脸是苍白的，他的额角上甚至还冒着汗。

　　他的左手紧紧地捏着一张纸条。

　　那是姐姐告诉他的小曼的房间号，1108，他怕忘记，任何小事总是习惯拿纸笔写下来。

　　“海川，你不是想知道小曼是谁吗？”晚饭的时候姐姐这样问他。

　　海川说，他想知道。

　　姐姐告诉他，下午他见过的那个女孩名字就叫小曼。

　　然后他的头就开始痛了起来。

　　他趴在餐桌上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姐姐走来抱住他，担心得赶紧说算了算了，不见也罢！他那时就想说他要去的，可是病痛令他全身无力。由于他痛得太厉害，最后只能服药缓解，姐姐照顾他睡下，可他睡到半夜又惊醒过来，然后他马上就赶过来了。

　　五年了，他一直想要知道这个谜底！

　　终于，他走到了1108房间的门口。

　　他站在原地疲累地喘了口粗气，然后果断地抬起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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