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臻让佣人开了铁门的锁,出来,站在外面,看着乔谨言,说道:“你来做什么,小安呢?”
“刚下飞机,还睡着呢。”乔安还香甜地睡在车里。
Vincent下车,抱起熟睡中的乔安,有些奇怪地说道:“你们怎么不进去。”
他的中文说得很是别扭,乔臻见他金发蓝颜长腿,没有理会。
“我朋友Vincent.”乔谨言简单地说了一句,道,“我想进去看看乔锁,只看不说话。”他说完这句话便有些难受地皱了皱眉,脸色透出几分的苍白来。
这要求真的不算过分。
乔臻伸手接过Vincent手中的乔安,没有说什么就进去,这算是默许了。
乔臻将乔安直接送进房间里,安排佣人照看着。
乔谨言有些迟疑地走进了院子,乔锁坐在院子大树下的木质藤椅上,捧着一杯茶,坐在那里双眼没有焦距地看着远方。
数月不见,相思成狂。她的头发长长了,随意地散落在肩头,微微卷曲,穿着素净的蓝布裙子,面容白皙剔透,听见声音看过来,乔谨言的心猛然收缩,以为她看见他了,见她没有任何的反应才知晓,阿锁是看不见的。
他走过去,在她面前三步远停下脚步,默默地看着她。
空气中静静地流淌着一种温情,乔锁坐在藤椅上感觉有些奇怪,她感觉有人在她身边,那种感觉很奇特,好似是大哥,随即她自嘲一笑,倘若真是乔谨言,这也太伤人了,他都不曾喊她,说一句安慰的话。
“是大哥吗?”她低低地开口,竖起耳朵听着,乔谨言屏住了呼吸,没有动,他动不了,看着乔锁站起身来,有些摸索地朝他走过来。
心脏似乎停止了跳动,如果阿锁摸到了他,他该怎么办?无数的念头在乔谨言的脑中闪过,他看着乔锁摸索地顺着他的方向走来,纤细的指尖就快要碰触到他的面容,他心一软,眉眼透出几分的伤感来,伸手想要握住她的手。
乔锁的身子猛然僵住,停了下来,她转身摸索着朝着客厅走去,她走的很稳,能准确地避开那些花盆进客厅。
乔谨言跟在她身后进去,见乔锁上了二楼,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乔谨言落寞地站在楼梯的扶手处,听着关门的声音这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她没有发现他,他内心不知道是欢喜还是悲伤,只觉得就这样吧,于他们都好。
乔臻出来见乔谨言站在楼梯间不说话,他那个朋友径自在院子里东张西望,有些烦躁地坐在沙发上,问道:“阿锁上楼了吗?”
乔谨言点头,“嗯”了一声。
“她的病情怎么样?”乔谨言淡淡地问道。
“查不出病因,只能看见模糊的影子,长此下去会一点东西都看不见,只能移植眼角膜,不过这东西奇缺,我们还在等。”乔臻不耐烦地说道,“你可以回去了,把乔安留下来就好,她要是知道乔安回来了肯定高兴。”
乔谨言轻轻地咳了两声,低低地说道:“眼角膜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Vincent听见他咳嗽,走进来,说道:“Gavin,你该去休息吃药了。”
乔谨言朝着他点头,说道:“你先出去等我一下,我马上出来。”
他看向乔臻,淡淡地说道:“阿锁就摆脱你照顾了,有事情给我打电话,这一段时间我都会留在国内。”
乔臻朝着他点头,示意他快些走。
乔谨言走后没有多久,夏侯就风风火火地来了,一进来就问道:“乔谨言人呢?”
“刚走。”
夏侯挫败地低咒了一声,说道:“糟了,我还有事情没跟他说呢。”
乔臻一把揪过他,说道:“你TM的快跟我说,你跟乔谨言到底瞒了我什么事情。”
“小锁呢?”夏侯四处瞅瞅见乔锁不在,这才拍开了乔臻的手,脸色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事反正你迟早都得知道,乔谨言一直想撮合我和小锁来着,想让小锁嫁进夏家,这样子以后也算是有我照顾,不会再颠沛流离,可我来不及告诉他,小锁跟我解除婚约了,这事成不了。”
乔臻听得一头雾水,冷笑道:“他什么时候关心起你们两的事情来了?小锁嫁谁他管得着吗?”
乔臻随即察觉到不对,非常的不对劲,乔谨言今儿回来到处都不对劲,太沉默了,表情也不对。
“他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可这也不对呀,要是想起来了还撮合你和小锁?”乔臻自我否决。
夏侯苦笑了一声,有些叹气地说道:“乔谨言一开始车祸是失忆来着,可身体恢复后慢慢地也就想起了过去的事情,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事情,他车祸后心脏病发,医生说活不过三年了。”
乔臻只觉得是五雷轰顶,有些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直觉地摇头说道:“这不可能,他身体一直很好。”
“顾家有家族遗传的心脏病,这也是顾家人丁单薄的原因之一,上一代是顾妍,这一代就是乔谨言,只是他多年来都没有说而已。”夏侯低低地叹气道,“那场车祸引发了他多年的顽疾。他的病情来势凶猛,不能大悲大喜,这才托我照顾小锁,这一次他去瑞士就是去治病的,若是治不好就——”
夏侯没有继续说下去。铁定是希望渺茫的,否则乔谨言不可能舍得把乔锁托付给他。
乔臻站在原地没有说话,有些难以消受这个消息,他顿了半天才问道:“所以乔谨言是记得一切的,他假装失忆托你照顾小锁,打算自己一个人走的远远的,病死他乡是吧?”
乔臻的心情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莫怪他的脸色很差,那个洋鬼子又一直叮嘱他应该去休息吃药了,原来是真的得了不治之病。当年顾妍就是死于心脏病的。
“这事你别告诉小锁,我怕她承受不住,况且现在她眼睛不好了,就更不能说了。”夏侯叮嘱道,“我等一会去顾家找乔谨言,商量怎么救治小锁的眼睛。”
乔臻点了点头,他一时之间脑袋有些乱,现在这两人伤的伤、病的病,他是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的了。
“你去吧,不管怎么样,先救一个算一个。”乔臻有些叹气,感觉生死无常,颇有些荒凉之感。
夏侯点头,去顾家找乔谨言。
乔臻一人坐在客厅内努力消化着这个消息,然后才想起去看乔锁。
乔锁回到房间后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听着窗外的动静,沉默不语。他来了,她感受到了他的气息,那样的浓郁融入骨髓的味道,他不用说一句话她都能感受到,她原本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想知道这几个月他有没有瘦,有没有黑,可是就要碰触到的时候,她听到了他无奈的叹息声,突然之间就再也无法前进一步了。
她有些踉踉跄跄地转身,依旧是缓慢地摸索地走进屋子,她一直渴望他能喊她一句,只要一句,她便能原谅之前所有的一切,和他永远不分开,可是没有,他只是那样沉默地看着她不说话,看着她上楼,看着她离开。
她自嘲一笑,这才是乔谨言呀,这些年他总是默默地一人承受着所有的一切,将她庇护在他的羽翼之下,若是之前的乔锁定然是糊涂不知晓的,可是她长大了,经历了这么多,慢慢开始便老了,如何能不知道他的心意,如何不了解他。
她只是默默地接受着这一切,等他回头牵着她一切走罢了,可是他告诉她,不要等了。
那样傻的大哥、让人又爱又恨的大哥。她等他这些年已经等习惯了,如何不要再等。
他不想她担心,假装失忆,她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在顾家分离的那一晚,她看见他的脸色了,看见他的痛苦了,他的表情再冷酷,眼里堆积的都是哀伤。
他们爱了十二年,再也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了,可惜那么多的岁月都在彼此所谓的保护中浪费了。她只是如他所愿地离开了,只是可惜的是,她不能如他所愿地嫁给别的男人,因为她这辈子最大的奢望便是成为乔谨言的妻子。
他爱她,唯有生死才能分开他们,他做事都是有原因的,定然是发生了无法克服的苦难,他才会放开她的手。
所以她不过是在等,等命运的那一刻,双目失明的那一瞬间,她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释然和轻松,真好,不用看这个世界,那么也就不用目睹生离死别。
“小锁,你睡了吗?”乔臻来敲门。
乔锁的思绪被拉回来,她站起身来,摸索着去开门,乔臻站在门外,见她没睡,说道:“我就上来看看你,你早些睡吧。”
乔锁点头,低低地问道:“夏侯走了吗?”
乔臻楞了一下,说道:“走了。”
乔锁点头,欲言又止,许久,才淡淡地说道:“大哥回来了吗?”
乔臻见她突然之间问道乔谨言的事情,心里一慌,无措地说道:“回,没,没回来。”
乔锁沉默了一下,说道:“我睡了。”
她关上门,低低地叹息。
随后的几天是各种的眼部检查。
乔锁得知乔安回来后,心情好很多,时常跟乔安黏在一起,母女两一起说话、吃饭、散步、玩耍,乔安的个子又长高了,见乔锁眼睛不好使了,便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牵着她走。
“锁,你的眼睛什么时候才能看见呢?”4岁的乔安早熟、聪慧、乖巧,已经懂得心疼人。
“也许,一辈子都看不见了。”乔锁伸手摸着乔安的小脸蛋,可惜的是她不能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长大了。
“那我要一辈子牵着锁走路。”乔安糯糯地说道,伸手紧紧地抱住了乔锁的脖子,乔锁微微一笑,亲了亲她的小脸蛋。
数日后的黄昏,五月渐渐走到尾声,乔臻兴冲冲地拿着一叠化验单,跑来,说道:“小锁,我们有眼角膜了,你做个手术就能看见了我们和乔安了。”
乔锁闻言身子一震,许久沙哑地说道:“这么快就有眼角膜了?”
乔臻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躲躲闪闪地说道:“恩,刚好有人捐献了眼角膜,我们还要去做一次会诊,如果一切准备就绪,下周就开始动手术了。”
乔锁点了点头,突然之间伸手抱住了乔臻,低低地说道:“谢谢你,三哥。”
乔臻见她似乎有一丝的高兴,也乐开了怀,说道:“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都是源于对你的爱,希望能弥补当年的过错。”
乔锁见他说的惆怅,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
乔臻有些欢喜惆怅,眼里含泪,笑道:“我也把你当做亲妹妹。三哥结婚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出席,亲眼看着三哥结婚好吗?”
“好。”乔锁浅笑。
晚上因为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乔家人心情极好,吩咐佣人加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一顿饭。
饭后,乔锁帮助乔安洗澡,给她讲睡美人的故事,乔安很是开心,听到困的受不了的时候才亲了亲乔锁,打着哈欠说道:“爸爸也经常给我讲故事,我听过这个故事,爸爸说锁才是睡美人。”
乔锁帮她盖好被子,见她睡熟了,这才出了房间,摸索着上了二楼,进自己的房间。
她已经习惯了这样黑的世界,熟悉地摸到了床,找到了电话,然后带着电话进了浴室去放水。
她平静地坐在浴缸里,按着手机上的快捷键,电话响了许久才通。
那边没有人说话,只有细细的呼吸声,乔锁躺下来将脸贴在冰凉的浴缸上,轻轻地喊道:“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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