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凌关于密室的话还没说完,钟哲就抢着道:“我知道,你是为了不让我陷进PTSD里,才那样做,并没有别的意思。”
成凌难得像是被噎了下,顿了顿才道:“我是想问你,你现在感觉如何,需不需要做点什么,或者明天看过医生再定?”
一时空气都带了点尴尬。
显然钟哲着急打断成凌,显得有点反应过度,而成凌仅仅是将原本的话继续说下去,也像是在澄清——你想多了,我压根没有提那事的意思,只是单纯关心下健康。
尴尬这点插曲,比起今晚经历过的大战又实在不算什么,钟哲抛开情绪,转回成凌的问题。
“老实说我自己也不知道。现在是感觉没事,但这毛病一旦复发,就没有那么容易稳定下来。
情况可能不太妙,但我现在既没条件躲到哪个法国南部的疗养院去疗养,稳定情绪,也没法照你说的去医生那儿。
你知道,一旦复发,他们就会给你用药。”
钟哲扭头看向窗外,神情陷入回忆,火光映出他的身躯,修长而笔直,像极了窗外坚韧不折的雪松,“那些药会使人记忆力衰退,反应迟钝,服药期更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他转向成凌摇头,“我现在没法服用这些药,要追踪线索,揭开那伙人盗走河图有什么目的,我必须得保持清醒的头脑,敏锐的思维。”
成凌靠在隔门边,背光使他脸上的表情隐在暗处,在钟哲说话时,他的身姿没有任何改变,没有手部动作,没有点头或摇头,没有任何示意。
最后,钟哲只等来了一个简短的“嗯”,那个鼻音的全部意思仅仅是,成凌接收到了他所说的,知道了,仅此而已。
该死的,他又该期待成凌会有什么样的态度呢?
流露哪怕那么一丁点的关心?
钟哲自嘲地觉出自己的异想天开,转身道了晚安。
第二天,除了钟老,屋子里的人又都各司其职地回来了,阿金妈妈看着动过的厨房,激动地跑去专门告知钟哲,“少爷,你没饿着肚子就好!昨晚你让我留在诊所照顾钟老,我可担心死了。”
钟哲笑起来,“没饿肚子,吃得还挺好。妈妈,我们今天吃家常菜吧。原汁原味的那种。”
“好嘞,少爷。”
钟哲重新从堆叠间里翻出了那本手记,阁楼里到处有人走动打扫,又换装斜窗玻璃。他随手找了个袋子套上木匣,去了楼下书房。
避开了耳目嘈杂,钟哲继续往下翻。
手记往后开始记录起他的成长大事,即使是用了十分正式的口吻,父亲的笔端偶尔还是会流露出爱护,钟哲几乎能想见父亲每一次拿笔时的心情和样子。
他正沉浸在美好的回忆里,突然看到手记里写道——
“近来,我对钟哲的安危感到担忧。千年来,他们阴魂不散,总是威胁着本族传承人的安全。自从钟哲离家上学,我就雇佣了保镖,不仅包括贴身护卫的,还有一整支响应小队。
我自己亦时时处在危险中,但这是多代传承人都曾遇到的境况,并不值得过分担忧。毕竟,与他们以及所有觊觎宝物的恶徒誓死对抗,守护传承,正是我族存世的意义。”
自上学起,一直到父亲去世,钟哲从未深想过跟着自己的保镖都是特意雇来的,更不知道还有一支躲在暗处的响应小队,为他随时待命。他曾经以为身边有保镖只是圈子里的惯例,像他的同学们一样,不过是种门面,是种防狗仔多于防绑票的装点。
父亲为什么从来没有说起过这些事。
他知道自己的家族历史极长,先祖可以追溯到先秦时代,也知道家里有几样特殊的藏品,003河图就是其中之一。多半是父亲没有料到,自己会突然出了意外吧。
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当时还太年轻,只有16岁,父亲还没有准备好将这些事告诉他。总之,原因已不可追。
钟哲又往后翻,手札一路记录到钟可出生,都没有再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父亲在母亲逝世时,极其克制地只记录了妻子去世的事实,但那一行话,少见的,单独占据了一整页,甚至在那一页的底部,有一个圆点状的沾湿痕迹。
翻过那一页,很快,父亲第一次写道,“昨日,华夏派人来重新接触我们。清末至今,曾祖父至我,整整四代人,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再往后,记录双方接触的次数越来越多,这中间,担任搭桥人的一直是高叔,当年的他,尚未退休,还在文部省任着高官。
到了钟可两岁的时候,父亲终于写道——
“身为第109代传承人,我已考虑多时,本族近百年来离难故土,传承人始终凋零。自祖父至我,每代子嗣不过一二人,吾妻去世后,我亦无意续娶,第110代血缘传承人亦只得两位。
百年来时代变革飞速,世事皆已沧海桑田,如今仅以本族之力保护华夏本源的传承,实在日益艰难困顿。
我已观星数月,又连卜三卦,皆指向我所思考的乃是正确的抉择。
现我以本族秘徽赋予第109代传承人的职责全权行事,决定将至宝河图送还故土,交予民众之国家守护。
愿我华夏之荣光再现,愿故民重得本源之滋养。”
钟哲读至此处,竟一时鼻眼酸涩,平抚了下情绪,他才继续往后翻去。
两页后,父亲郑重地写道——
“戊子年卯月卯日,第109代传承人钟继明将河图交还故土,愿吾族所有先烈护卫平安。”
在这句正式记录之后,父亲另用一行小字写道,“此为第109代传承人最后之河图手记,第110代传承人将不再记录关于河图的传承。”
手札至此结束,几个月后,父亲去世,手记里也再未留下只言片语。
钟哲原本希望手札中会记录一些河图洛书的事,虽然找到了记录,却是关于传承的,没有任何谈及河图本身之事,给不了钟哲更多新线索。
反而因为父亲的记述,对家族,对传承人,那些提到的“他们”是谁,而我们又是谁?给钟哲平添了更多谜团。
他决定再去旧宅的书房翻找一下,看看还会不会有这样的东西遗漏。
当他经过长廊到达中庭时,成凌正从地下室上来,身上结着浓重的煞气,衣裤上有血迹和污渍。
成凌察觉钟哲迎面走来,正准备向自个招呼,突然就侧了下身道:“等我清理一下。”旋即转身快步离开了走道。
钟哲愣了愣,反应过来,在他翻看手札的时候,成凌正在审讯逼供,现在,他不想让他看到他的这一面。
钟哲向着成凌的背影道:“我在书房。”
正大步离开的人伸了伸手,表示知道。
二十分钟后,成凌出现在书房门口,白衬衣黑西裤,净亮得像一把刚擦过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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