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老老实实去审一审啊!”
任文博瞪了她一眼:“真是女大不中留,胳膊肘尽往外拐,你怎么什么都跟他讲?”
叶之秋摇头:“我没跟他讲过。”
“那他怎么知道的?”
叶之秋摊手:“那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太蠢自己暴露的,我都能猜出来,何况是他。”
任文博气噎。
田正松听不懂这几个外来异族说的是什么,但观其色,眼前这几人形容虽憔悴,满身疲惫,然而男俊女美,个个都是姿容不凡。他从小依仗着田秉富的荫庇,养成了骄横的衙内性子,然则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这种乡野蛮夷出身的“官二代”遇到了真正豪门底蕴养育出来的管仲华等人,仅是气韵上就给甩出了十万八千里。
更何况,能够给他借势的田秉富已经死了。
田正松心生惧意,面上虽强撑着,却到底不敢摆出平时耍横的劲头了。可饶是如此,任文博迁怒之下,仍是对他十分的不满,狠狠瞪了他一眼,怒叱道:“看什么看!你那双狗眼往哪看呢?色眯眯的猪哥样,呵……幸亏是个瘸子,要不然这会儿早往我秋妹儿身上扑了吧?再看?还看?”他扬起手做威吓样,“信不信我打你?”
任文博长得高,山里人普遍个矮,何况田正松此刻还坐着。
任文博色厉内荏地摆出一副“我超凶”的二哈脸,逗乐了知根知底的小伙伴,唬住了惊弓之鸟的田正松。
田正松的确被叶之秋的美色所迷,一时多瞅了两眼,忘了收回目光,被任文博凶巴巴地训斥,顿时委顿地低下头:“我……我不是瘸子。”静默了好几秒钟,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遽然抬头,惊讶道:“你是什么人?”
寻常外来者别说能说他们的语言,就是听懂都很难,即便是买来外来婆娘,在吊脚楼里生活了好几年,也未必会说他们的族语。
然而眼前这个陌生的高个子,他会。
虽然口音略显怪异了点,却并不影响田正松能够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任文博嘿嘿两声,笑得特别不怀好意:“你猜。”
田正松一脸茫然,恰在这时,巴巫咸扶着石春梅慢悠悠地到了。田正松一抬头看见巴巫咸,只觉得全身血液倒流了一般,轰的声,脑袋开了窍,结结巴巴地说:“您是瞫老座下……”
任文博一愣,这答案让他有点呆,接还是不接?要怎么接?
田正松原想询问是否是瞫老的弟子,可转脸看任文博表情不对,忙抬手扇了自己一耳光,满是惧怕地说:“瞫老饶命!”
任文博面皮子一抽,扭过头想找叶之秋商量这话该怎么接,却不想与巴巫咸目光对了个正着。任文博灵光一闪,随即回身对田正松说:“你小子挺聪明啊。”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身后的巴巫咸,“这些人都是我跟巴老请来的尊贵客人,我和巴老久居……久居……嗯,咳,不问世事惯了,有些俗事不是很清楚,正好找你问问。”
田正松自然是认得巴巫咸的,他这辈子的骄傲全折在了巴巫咸的脚下,对巴巫咸又恨又敬,生怕自己表现得不好,一言不合对方心意,这次就真的在劫难逃。
“您……您说。”
任文博想不到田正松这么好骗,顿时来了劲,撸起袖管摆出阆中多年养出来的痞气,一脚踩在肩舆上,嘚瑟地说:“山顶上的罂粟花是你们种的?”
田正松一听“罂粟”两字,吓得双股战战,险些儿尿出来,他余光瞥到地上父亲的残骸,心里一股寒意涌起。到底是实话实说还是硬撑到底,他恍惚地想,阿父死了,禁地烧起来了,三老知道那是罂粟……这秘密只怕是再也守不住了。
“噗通!”田正松挣扎着从肩舆上滚了下来,跪倒在地,哭道:“二位长老息怒!这真不关我的事,都是我阿父搞出来的……”
任文博做熟了神棍买卖,习惯忽悠人之前先找点儿不相关的话题扯上两句,以此让对方放松警惕,所以他没一张口就直接问出山的通道在哪,怎么走之类的,但是他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扯的一句话竟能引来如此劲爆的内幕,且越听越叫人后悔生出两个耳朵。
他正恍惚着想去堵田正松的嘴,上臂上的肉却被掐了一记,生疼。
“他在说什么?”叶之秋问。
任文博苦笑:“我能当没听到吗?这真不是好事,和咱们没关系。”
叶之秋听后沉吟,她向来信奉明哲保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任文博说了跟她要寻访的事无关,那不如不听。
不过,叶之秋是这种想法,不代表其他人也是。
“说!”管仲华冷着脸,他对这个神棍的忍耐力真是越来越差了,这家伙分分钟都在挑战他的底线,“是不是好事,我们自己会判断,不用你下结论。”
田正松终于讲完了,鬓角汗水一滴滴滚落,紧张地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任文博欲言又止,巴巫咸突然插嘴说:“我听的不是太明白,没弄懂这里头的诀窍在哪,正好请教诸位,罂粟可是有毒?既有毒,缘何又能得暴利,引得他们父子破坏族规,勾结外人,以至于惹祸上身?”
众人先是一愣,叶之秋后知后觉地恍然,这巴巫咸只怕也是听得懂武陵蛮夷的土话的,却不知他是哪里来的本事,倒是深藏不露,难怪能诓住年迈的白墨施。
巴巫咸身上有太多格格不入的诡异气场,这让管仲华觉得即使任文博再讨人厌,纠其信任值,到底是要胜过巴巫咸许多。
于是,在众人无言的默契下,巴巫咸这话问出去后,管仲华和叶之秋互看了一眼,俱都选择无视掉了他的存在,继续把注意力转向任文博。
任文博抓狂:“哎呀,为什么要逼我啊,你们自己找死还要连累我!”见徐丹红兄妹还站在圆台上,便招手唤他们下来,“得咧,人齐了,索性一块儿说了吧。”一时抬头看了看天,山顶一团红光,人声鼎沸,山下却是一片安谧,只田埂间偶尔冒出虫鸣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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