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

　　“是……军用机啊。”她哑着声，因为眼睛对着天空盯视得太过，本就被烟火熏得酸痛的眼里控制不住溢出了泪。

　　直升机破开烟层，展露出机身。

　　空中，两架机身涂着迷彩纹饰的直升机盘旋着，其中一架舱门打开，隐约可辨有晃动的人影从机舱中扔下绳索。

　　叶之秋对军事装备一窍不通，她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机型，但基于普通人的常识也能够很清楚的明白，这是两架军用直升机。

　　火烧得那么大，公安和森林消防的人尚未赶到，反而是军队的人先到了。这是处理森林火灾的正常惯例，还是……

　　“谁是我们最可爱的人呢？我们的部队、我们的战士，我感到他们是最可爱的人。”任文博迎风而立，双手握在胸前作朗诵咏叹调。

　　叶之秋被他这么一打岔，欷歔的情绪点被打断了，转而也轻松舒快起来。不论如何，总算是得救了。

　　任文博正用力吸了口气，打算继续吟诵下去，没曾想自己胳膊猛地被人往下狠狠拽了一把，力道之猛险些将他拉了个趔趄。他暴怒，回头拿眼珠子凶神恶煞似的瞪了一眼，对上徐丹红一张惨白如鬼魅般的小脸，顷刻间所有怒气化为乌有。

　　他努力调整呼吸，嘴角抽搐似的咧了咧，声音尽可能地放柔了：“丹丹妹妹，有什么事吗？”

　　徐丹红双目通红，也不知被眼熏的还是哭的，血丝浸染眼球，她眼神瑟缩，干裂的嘴唇微微发抖。

　　“博哥……”

　　“嗳。”他美滋滋地应了，等待她的下文。

　　“你觉得这世上有鬼吗？”

　　任文博一愣，似乎完全没想到徐丹红竟会问了个这么古怪的问题。

　　徐丹红却是急了，抓着他的胳膊又用力拽紧了些。任文博吃痛地回过神来，发现徐丹红指甲深深掐进他的肉里，她神情紧张地盯着他，全身紧绷，像是在急切地等待着他的答案。

　　“嗯咳，丹丹妹妹……”他试着像挣开，他的皮肉欸，再皮糙肉粗的，那也是他的皮肉啊，这么掐，真的好疼的啦。

　　“你……你说。我听着。”徐丹红半分放开他的意思也没有，反而因为过度紧张更加用力地收拢了手劲。

　　“这世上哪来的鬼？”冷不丁地，一旁的管仲华回过了头，生硬地插进话，“这种无稽之谈你居然也会信，你读那么多年书都白读了吗？”

　　徐丹红苍白的脸刹那间充血般的涨红，她移开目光不敢直视管仲华，声音怯怯的，咬着唇皮，忐忑不安。

　　“可是……可……我梦见他了。我昨晚上梦见他了。”

　　“谁？”任文博一脸莫名，“你梦见谁了？你前男友吗？”

　　被管仲华依偎在怀的叶之秋突然转过头来，目光凛然地射向徐丹红。

　　“不……不是。”徐丹红惶恐不安，目光飘忽游离，“是他啊，就是他……那是石像……不，不是石像，是人啊，活生生的人啊……”

　　任文博一头雾水。

　　管仲华猜测：“相单程？”

　　叶之秋突然开口：“他怎么了？他在你梦里，死了吗？”

　　“啊？”徐丹红神思恍惚地退后一步，松开了任文博，“他……他死了吗？”

　　她迷惘地反问。

　　“丹丹，你怎么了？”管仲华终于觉察到徐丹红的精神状态不是太好。

　　“我……我怎么了？”徐丹红慌乱地，神经质地说，“我、我很好啊，我没事，我没怎么。”她慌慌张张地突然掉头就跑，生怕他们追赶她似的。

　　管仲华看着徐丹红一头扎进徐玄青怀里，瑟瑟地借着徐玄青的身体掩藏住自己，一副怯懦的样子，不由眉头皱起。

　　总觉得这样的徐丹红不太对劲，但是到底哪里有问题，他一时又说不上来。他直觉向来很准，心里考量着等回到北京是否该找机会去问个究竟，却见徐玄青搂着徐丹红，扭头目光冷厉地射向他。

　　螺旋桨撕裂空气，周围的树林草木皆被强风刮得东倒西歪，管仲华不得不眯起了眼，将怀里的叶之秋搂紧了些。当务之急是安全离开，送叶之秋去医院急诊治疗，其他些许事都没有这一件重要了。

　　他低头，见叶之秋恍着神，长发被风吹乱，他伸手压了压她的刘海，贴近她的耳廓，软声细语地说：“别怕，一会儿我送你上去。”

　　叶之秋闭着眼，嘈杂的螺旋桨声中，他的声音醇厚动人，然而，他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见了，却没有一个字记进了心里。此时此刻，浮现在她脑海里的，却是那天她在石像背后触摸到的八个字。

　　不老！不死！永生！不灭！

　　一字一字，重逾千斤，沉沉地砸入她的心房。

　　——分——隔——线——

　　直升机直接降落到了军区医院，叶之秋当天就住进了特护病房，做完全身检查的第二天转去了北京一家三甲医院。

　　住的是VIP单人间，叶之秋在退烧后足足睡了一整天，终于补完了充足睡眠后，她发现自己连住的是哪家医院哪个科室的都不清楚。管仲华从直升机落地起人就消失不见了，她在军医院被护士推着床去做核磁共振时还在检查室见过徐丹红，后来就再无任何人的音讯。

　　第三天晨起，叶之秋呆呆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窗帘未拉，窗户外是一片绿荫。这片翠绿让她有点儿恍神，恍惚间感觉自己似乎依旧还置身在那个怎么都走不出去的苍莽大山里。

　　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病房门被推开，护工小陈走了进来，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短发，圆脸，大眼，特别爱笑。小姑娘手脚麻利，嘴甜，开门时还是一副蹑手蹑脚的样子，见叶之秋正坐在床上，先是一愣，转而笑着招呼：“叶姐你醒得好早呀，今天早饭你想吃什么？”

　　她去卫生间转了转，打了热水先伺候着叶之秋刷牙洗脸。叶之秋双手有伤不能动，她不是矫情的人，倒也配合的爽快，任由小陈摆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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