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敛睑瞥了一眼，食欲全无，不想接。

　　也不知道温景熙买的是什么口味的方便面，面前这碗壁泼满油渍的方便面糊成了一坨，闻着倒仍是那股子熟悉的方便面味道，可这卖相实在太差了。

　　从来没想到会有人废材到连煮方便面都不能。哦，不对，其实眼前这位二少，是连煮开水都无能的！

　　叶之秋莫名地就烦躁起来。

　　“拿着啊。”

　　她抬眼，发现他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并没有半分玩笑的成分。

　　她嘴角抽了抽，不动声色地推着他的手，把碗往他那边凑了凑：“你先尝一口。”

　　管仲华眉毛挑起，气乐了：“我还能给你下毒呀！”

　　“你煮的这玩意跟毒药有什么区别。”她反唇相讥。

　　管仲华心里拱火，然而看到她红肿未消的唇微微噘着，浇灌滋润后的眼神一颦一笑都自带媚态，他下腹一紧，心里的火没消反而又往邪路上奔去了。一时失神，端着碗愣愣地盯着她看。

　　叶之秋不是木头，当然觉察出了他的异样，了然后忍不住啐道：“管仲华，你这辈子没见过女人还是怎么的？”之前几次他就是这样直愣愣地盯着她看，看着看着就把她往按住吃干抹净，如此循环，闹了一天一夜。

　　管仲华醒过神来，他自个儿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他二十八岁了，不是十八岁，不得不承认这回是真的孟浪了，虽说身边的圈子里不少各种玩出五花八门的花样的，可那都是别人，他这辈子除了读书就是读书，偶尔闲了就挣几个小钱，私生活上是从来没这么胡闹过。

　　他的第一次是在三日高考结束的当天，温景熙喊了几个人关系比较好的同学晚上一起去酒吧，张木子也去了，当天玩到凌晨两点，就没回去，在附近酒店开了房。不知道温景熙那家伙怎么搞的，张木子跟他住了一间房。那天晚上他喝的有点儿醉，但神志还算清醒，张木子没喝什么酒，到底是谁先开始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那晚真的是一次无比糟糕的经历。两个生手磕磕绊绊凭着本能滚床单，结果……熬夜备战高考本就心力交瘁，考完没休息就去酒吧喝酒，累到极致的身体仗着年轻和刺激，结果首战挫败。

　　往事不堪回首。

　　叶之秋看着眼前的男人恍恍惚惚得握着筷子，叉起一筷子面坨坨塞进了嘴里，然后毫无意外地“噗”了声，吐了出来。

　　她目不忍睹地用手捂住脸。

　　这男人……被她睡坏掉了！

　　管仲华端着面碗急匆匆地跑回了厨房。

　　她埋首于手心，忍了好一会儿，终于没忍住，笑出声来。

　　大概是笑得太勉强了，一口气没转过来，被口气呛到了，又不免咳了起来。等管仲华重新漱口刷牙回来，就发现叶之秋蜷着身体，背对着门口，像个婴儿一样躺在床上，身子微微发颤。

　　他心里忽然就柔软得不行，心口洋溢着一股子暖意，随着日渐满溢进的阳光晒得他整个人无比熨帖惬意。

　　好想把她抱进怀里。

　　他是这样想的，便也这样做了。

　　他从背后拥住她，语气柔软地低声哄她：“是我不好，连方便面都煮不好。不如起来，我带你出去吃吧。”

　　叶之秋懒懒的，声音里透着没有恢复过来的喑哑：“我要有那力气，我就该先去洗个澡，身上黏糊糊的好难受。我现在眼皮都要睁不开了，不想动，只想睡觉。”

　　“饿着肚子睡得也不舒服。”

　　她困倦地哼哼：“笨死了，不会叫外卖啊。”

　　管仲华闷笑起来：“好像是笨了。”

　　他起来去客厅找手机，发现手机这会儿早没电了，充电器没带，他想不起这房子里有没有备用的，就又走回来对叶之秋说：“我手机没电了，你手机呢。”

　　叶之秋已经昏沉沉地盹过去了，神志不清地嘟哝：“你自己找啊。”

　　叶之秋的廉价智能手机搁在书柜上，两个人胡闹的时候摔到了地板上，手机屏左下角摔成了蜘蛛网，幸好屏幕还能亮，功能也正常。手机没设锁，管仲华习惯了iOS的操作界面，对安卓机的界面有点儿手生，点了外卖APP下了单，关闭操作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点开了微信。

　　他原没打算偷看叶之秋的隐私，可是没想到叶之秋的微信界面极其简单，聊天记录的界面痕迹里只有简洁的一个人——任文博。

　　任文博，昵称“含笑半步癫”，叶之秋对他的备注名毫不出奇，中规中矩地写着他的名字。

　　页面显示的最后一条聊天记录：“任文博：我等你。”

　　鬼使神差的，他戳开了那一条。

　　任文博和叶之秋的聊天记录全部显现出来，在任文博那句“我等你。”的上面几条，分别是：

　　“任文博：送佛送到西，善始善终吧……算是我欠了你。”

　　“任文博：你，去不去？”

　　“任文博：我先走一步，你出院了，就到叶县来找我吧。”

　　时间是9月30日18：09。

　　那句“我等你。”是隔了一天后发的，时间是10月1日22:58。

　　叶之秋未曾有回复。

　　他的手抖了起来，手机攥在手里，屏幕喀啦一声，左下角的蛛网碎渣崩裂，屏幕光一阵黑绿扭曲，陡然间无声无息地黑屏了。

　　他握着手机，无意识地摇了两下，扭头看床上睡得酣甜的女人，恨不能把她拎起来凶一顿。

　　他待她还不够好吗？

　　她到底把他当成了什么？

　　慢慢走近床边。

　　青丝铺满枕面，叶之秋睡相不太好，像婴儿一样蜷缩着身子，横卧着霸占了整张床，此刻的睡颜看起来也十分平淡，阖上了那双流光溢彩的琉璃眼眸，苍白的小脸上透着憔悴。在医院养了十多天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好气色，这会儿又全没了影。

　　现在这样子，仿佛回到了壶头山上生病虚弱的时候。

　　管仲华心口一疼，手里的破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清脆的声响并没有吵醒沉睡中的人，她只是蹙了蹙眉，就没再动了。

　　蹙紧的眉心，让她看起来像是满腹心事，怅然不得开怀的样子。

　　他伸出食指，在她眉心上揉了揉，低低地喟叹了句：“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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