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代青这个毒枭的警察妻子身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控下的，是结婚前就发现彭元道的身份而特意接近，还是结婚后才发现了丈夫的身份……叶之秋都为代青的勇敢心生敬意。

　　这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

　　然而……

　　“我敬重你的职业，尊重你的选择，但是要我和你一样，我做不到。”叶之秋冷然肃穆，脸上挂上了拒人千里的冰封漠然，“我很惜命，我不想死，三观我有，节操我无！”

　　代青险些给她气得一口气噎住，她也知道要求叶之秋去当线人这个不合情理，她预想中叶之秋大约会心生惧意而不敢答应，她会就此循循劝诱，为了让叶之秋相信不用担心人身安全问题，她甚至琢磨着可以倒点底牌出来让对方安心……她设想得很美好，却没想到叶之秋完全不按牌理出牌。

　　“你……你这人觉悟就这么低？我保证你跟着覃文宁不会出事……”

　　叶之秋把脸一甩，尖尖的下巴在代青面前划了道弧：“我不是党员！”

　　代青没了脾气。

　　她是真没想到叶之秋这个人性格这么古怪。看这态度，油盐不进，再说下去自己的建议就得变成了变相的道德绑架，这可不是代青想要的沟通方式。

　　覃文宁动作很快，出去一刻钟就带回了两个老妪，看着年纪像是五六十岁，身上穿着衣着和玉西纳很是相似。两个人一前一后地抬了副简陋的滑竿，覃文宁将“昏睡不醒”的叶之秋抱上了担架，代青抬脚想跟，却被覃文宁拦了下来。

　　“怎么？”

　　“巫住在上面，不愿生人靠近。”覃文宁指了指头顶。

　　玉西纳的竹楼建在半山腰一处略显平整的地方，周围草木葳蕤，再往上就是云雾氤氲环绕，云深不知尽头的所在了。云南海拔本身就不低，这片山脉空气稀薄，其实并不适合居住，她身体强壮尚且呼吸略感压力，更别提叶之秋这个一看就被高反逼到吃啥吐啥的病弱躯体。

　　“山顶能住人吗？”她有些担忧，同时也有点不想放弃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

　　但是一向看重叶之秋的覃文宁却是一反常态，似乎很相信离群独居的所谓巫师，居然很是放心地任由两个老妪将叶之秋抬走。

　　——分——隔——线——

　　坐在颤颤巍巍的滑竿上，叶之秋双手紧抓着身体两侧的竹竿不松手，两个老妪看起来那么弱不禁风，山道难行，似乎没爬一步，滑竿便发出一声嘎吱声，像是随时会散架一样。

　　融身于云雾缭绕之中，空气湿度增强的同时，叶之秋的呼吸也随之急促起来，空气中的含氧量在逐步降低，她的脸色越来越白，竟是说不准到底是被吓的还是身体不适造成的。

　　心脏越来越难受，跳动强烈又缓慢，一下又一下，像是锤子砸在胸腔里。一眼望不到头，不知道这一路的最终点究竟在哪，她瘫坐在滑竿上，眩晕到睁不开眼。双目闭上，耳边的听觉更为灵敏，她听见了潺潺的流水声，啾啾的鸟啼声，神驰目眩不过片刻瞬间，她感觉身体的重心一移，猛地打了个激灵，倏地睁开眼，发现四周的景色陡然大变。

　　朦胧中，前方出现了一座巍峨的竹楼，两个老妪把滑竿放下地，嘴里叽里咕噜不知道说了什么话，见叶之秋听不懂，便又比划起手势。叶之秋看懂了这是让她下来，她忍着反胃的恶心感，踉踉跄跄地从滑竿上爬了下来，手脚无力地踩到了绵软的地上。

　　地面很是平整，似乎是用石头将地面硬生生夯平的，夯土上没有一颗杂草，丈许宽的土道蜿蜒到竹楼前。

　　叶之秋走了两步就气喘腿软，可是那两个老妪却不肯上前扶她一把，只是一个劲地给她打手势，让她自己过去。短短十多米的路，她足足走了二十分钟，到竹楼台阶前，她再也控制不住膝盖发软地趴倒在竹梯上。

　　嘎吱——头顶竹楼的大门被打开了。

　　叶之秋仰起头，如愿地看到了一张布满皱纹的老脸，那张脸打满褶子，雌雄难辨，脸的主人是个背驼得很厉害的老人，全身包裹在黑沉沉的氅衣里，一张瘪嘴嚅动着，像是在说话，却又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他只是驼着弯曲的背，沉沉地看着底下的叶之秋。

　　很难形容老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他什么话都没说，但是叶之秋却感觉身体不受控制地战栗起来，全身像是打摆子一样。也正是在那一刻，叶之秋动了，双手抓着面前用竹竿搭就的竹梯，使出吃奶的力气一步步往上爬。

　　老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从她开始攀爬起他就没有挪动过，一直到她满头大汗地爬到了门前，匍匐在他的脚下，惨白着一张脸大口大口的用力呼吸。

　　叶之秋再次感受到了那种胸腔中氧气耗尽，喘不上气来的那种濒死之感。她梗着脖子，青筋暴起，脸色涨得发紫，她瞪凸了眼睛，恍惚地想起，以前这种时刻，每次她挣扎将死时，身边也会陪伴着管仲华，是他一次次将自己从死亡的边界拉了回来，是他……是他……

　　眼角，一滴泪滑落。

　　她匍匐在地，右手伸出去，死死地抓住那双黑色布鞋。指尖滑过粗糙的鞋面，三根长长的指甲接连断裂，血丝流了出来，渗进了鞋面。黑色的布面，鲜红的血液，丝丝注注，染而无痕。

　　这一次……管仲华不会再来救她了。

　　自己是真的要死了吧。

　　可是……好不甘心啊！

　　不想死！

　　自己那么努力，为的不就是想活下去吗？

　　为什么……那么艰难都想要活下去，为什么就是不让她活着呢？不想死，只是想活而已……

　　叶之秋哭了。

　　喉咙里像是卡着痰，很难受，她缩在墙角，双臂环抱双膝，小小的缩成一团。她不敢放声哭泣，怕惊扰到人，只能努力屏住呼吸偷偷流泪，最后脑袋缺氧憋得满脸通红，她依然不敢放声恸哭。

　　 喜欢占风铎请大家收藏：(321553.xyz)占风铎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