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文宁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人猛地捶了一记,脑子里嗡的声停止了思考。他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可是她声音娇滴滴的比百灵鸟还好听,当她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时候,她说的什么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把篮子给我。”她手指了指对方脚边的竹篮,老实不客气地说。
覃文宁整个人轻飘飘的,这是他四天来第一次听见她说话,虽然听不太懂她讲了什么。果然阿叔阿哥们说的对,这些外头来的漂亮女人么,再有倔强烈性的,锁起来饿上几天就乖顺了。
他心中欢喜,满脑子想着明天就是月神节,择日不如撞日,一时联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做新郎娶婆娘,他抑制不住地嘴巴咧大,傻兮兮地将竹篮子递过去,盯着叶之秋笑个不停。
叶之秋却是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竹篮上盖了块青布,她掀开一看,果然发现篮子里除了日常吃的那些酸果外,还多了一小碗青绿色好像发霉的饭。她丝毫没犹豫,端起饭碗用手抓来就往嘴里塞。
看她狼吞虎咽的吃相,覃文宁反倒不好意思地挠头:“啊,我忘了拿筷子……”
叶之秋却是不作理会,这饭粒吃进口中嚼着费劲,咽下去更是特别拉喉咙,她起初饿慌了也没顾得上多思量,眼瞅着饭碗见底,她吃饭的速度才慢了下来。粗糙的饭粒混杂着野草一样的植物,整碗饭干巴巴,饭粒看起来不是水稻,倒更像是蒸出来的脱壳麦子。
将最后一粒饭捡进嘴里,唇齿间细细嚼着,她思忖着这年头还有谁家会放着大米饭不吃而直接吃麦饭。南方吃水稻,北方吃麦粉做的面食,像这样麦子不磨粉做面食而是直接把麦饭蒸出来当主食的,可真是不多见了。
覃文宁看她意犹未尽地舔着自己的手指,手指细长,粉嫩的舌尖若隐若现的,舔舐的样子就好像是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他看着不禁喉咙发痒,恨不能把自己的手伸过去让她舔一舔,但是低头看了眼自己脏兮兮的手指,又不禁泄气地掐灭了刚升起的念头,只是手掌蹭着裤腿,讷讷地说道:“你乖乖听话,我保证不会打你,我以后会对你好的。”
叶之秋不说话,只是扯了扯自己脖子上的绳套,默默地瞥了他一眼。
覃文宁被这样无声的指责闹得满脸通红:“你……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只是寨子里的规矩都是这样,等……等你以后生了崽,我就不锁你了好不好?”
叶之秋听不懂他的话只当他放屁,但心里又明白这少年看着个子跟她差不多,实则仅凭他能气都不带喘地把她背了一小时山路,武力值想来不容小觑。有道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活了二十几年,别的本事没学会,却极为懂得看人下菜碟的规则,从来不会不知趣地给自己招惹麻烦。
覃文宁自然不知道叶之秋肚子里的盘算,他见叶之秋三两口吃完饭一副意犹未尽地望着碗底发呆,心里不由怜惜之情大起,有心想喂饱她,又想起族人的叮嘱,踟躇再三终于狠下心,头也不敢回地走了。
门被关上的刹那,叶之秋舔着唇侧过头去,朝窗口呵呵一笑,笑声诡异,笑容更是渗人。窗外一阵哗啦的水波声,而后一只泡得发白的手从窗沿下升起,攀住了窗框。
粗制滥造的窗框不堪重负地发出嘎吱的细微声响,窗下水流动静更大,哗啦滴答个没完。
叶之秋手里倒扣着碗,慢慢站起身。
又一只手搭上了窗框。
一阵哗啦的水声后,一颗水淋淋的头颅冒了出来。
泡得发白浮肿的脸,嘴咧着露出一口大白牙。
“可算找到你了。”
饶是叶之秋再习惯性面瘫,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里透着欣喜:“你终于来了。”
任文博胳膊撑着窗框,水珠从他的发梢滚落,他吐了口气:“赶紧拉我一把,我没力。”
叶之秋摇了摇头:“我过不去。”
“卧槽,还能这样啊?我缓缓,让我缓缓。”他趴在窗框上,尝试着撑起胳膊攀爬上去,却终因脱力失败。说话的间隙他已经把叶之秋的现状彻底收入眼底,“你别急啊,小声点,你隔壁虽然没人住,但是这吊脚楼连成一大片呢,被人发现了,我们俩可就真惨了。”
“吊脚楼?”
“对。”
“一面倚山,一面临水的那种吊脚楼?”
“对……咦,你怎么知道?你出去过?”任文博憋足气,使出吃奶的力气,双手颤巍巍地在窗框上一撑,挺起上身。窗框嘎吱吱发出惨叫,支撑的木棍掉落窗外,上悬窗页啪地砸下来,打中了他的后脑勺。
任文博被砸得眼冒金星,疼得眼泪都要迸出来了,却硬是咬紧了牙关不让自己发出痛呼。他从窗口爬了进来,带进来一身淋漓不尽的水。翻滚进屋后,他躺在地上仰面朝上直喘气。
“你几天没吃东西了?”
他呵呵地笑:“也没几天,以前摆摊生意不好的时候,也没得饭吃,饿习惯了。”说着,侧过脸抛了个媚眼给她,“秋妹儿,你戴的项链可真别致。”
“你喜欢?送你,不要钱。”
他蹒跚着站了起来,一摇三晃地走近她:“其实我挺扛饿的,只是泡澡时间太久了,我有点儿晕汤。”
“你躲在水里多久了?”
他从牛仔裤的屁股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一把瑞士军刀来:“昨天晚上甩了那个花痴,我谅她不敢大张旗鼓地找我,这寨子只有一条人工开凿的山路通到外面,她肯定会去路口堵我,我索性就潜进水里。看我多机智!”
凑近了看,叶之秋发现他湿漉漉的脸上白得毫无血色,眼下一片青黛黑圈,几天没刮胡子,胡茬已经长了好长,看起来又邋遢又狼狈。
“以色侍人,你居然敢如此糟蹋你这张脸,那女人竟不嫌弃你,还待你如初恋,显然是真爱啊。”麻绳终于被军刀割断,可叶之秋脖子上却留下了一道紫黑色的淤痕,有些地方甚至已经磨破皮流出了脓液。
“啧,说的好有道理,可你也没比我好哪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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