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得一手头油的管先生微怔，瞬息后面不改色地摩挲着手指，眼神幽暗地默默望着她。
这样的沉默反比刚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更令她心头发颤，只对视三秒，她便撇头转开目光，继续赤着一双脚，晃晃悠悠地走回客厅，望着那只伤痕累累的行李箱若有所思状。
管仲华没法看到她的表情，所以并不知道她此刻内心并不如她面上那么平静，思绪似是煮开的沸水般翻腾着，心脏微微发酸发胀，她握紧拳头，难受得又在心口重重捶了两下，而后蹲下身，默默地打开行李箱整理。
行李箱的提把上还系着飞机托运的标签，她用力扯了两下，没扯动。这时身后有股幽冷的气息笼罩过来，他揽臂抱住了她，唇瓣亲昵地含住她的耳垂，耳鬓厮磨：“晚饭想吃什么？”
“肉。”她不假思索地说。
“嗯？”
“人肉！”
他吃吃地笑，胸膛微微震动，呼吸吹进她的耳蜗，又酥又痒，直透心底。
“叶之秋。”
磁性醇厚的嗓音，呢喃地念出她的名字，像是大提琴的琴弦被拨动。
她的心微微发颤，身形却没有丝毫变动，依旧屈膝蹲地，自顾自地埋首翻行李箱。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另一只手却摸到她唇边，手指摩挲她干涩的唇角，指尖暧昧地探进她的嘴里。
她毫不客气地张嘴一口咬住他的大拇指。
手指条件反射地瑟缩了下，但随即就没再挣扎。他隐在她的身后，她看不到他隐忍痛楚的表情，只是死死地咬着他的手指。
“这是怪我接你接的太晚了？”他悠悠地说，鼻音重重的挑起一声，“嗯？”
牙齿微松，从噬咬变成了含吮，她甚至用舌尖有意无意地轻舔了他的指尖两下。
他呼吸渐重，猛地将她勒进了怀里，她失去平衡，身子后仰，一屁股坐倒在地，却恰好压到了他胯下越来越火热的部位。
他闷哼一声，这一下可比手指的疼痛感更叫人没法忍。
“自作自受。”她嗤然。
他搂着她，弓着背缩着腰，好不容易才缓过劲来，咬牙切齿地说：“是，怪我自作自受。”
他猛地扳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过身来，低头直接吻住了她。
只是这一回叶之秋依然不配合，双唇一触即离，她双目明亮地用手掌抵住他的脸，说：“我三天没洗澡没洗脸更没刷牙了。”她倏地一笑，笑容狡黠，却又透着一丝儿冷淡嘲弄，“管先生可真重口。”
管仲华微怔，马上猜到了这些天她遭受的待遇，猜到伊醒白心有怨气，可能对她有所迁怒怠慢，但至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为难她，所以说到底，她说的这些话真假未知，即使是真的，那也可能是她故意这样作了来恶心他的。
想到这里，他微微叹气，将她从地上拉起来：“饿不饿？是先洗澡还是先出去吃晚饭？”
她眉头一扬：“我不想出去吃。”
“那我叫外卖。”
“我也不吃外卖。”
这是真的赌上气了。
管仲华目光幽深地看着她，她却并不与他目光相交。
分离了小半月的时间，自己病了一场，而她的气色似乎也不是太好。他伸手将她的眼镜摘了下来，果然在她眼下发现一片乌青。他默默叹口气，将刚要升起的火气又压了下去，无奈地说：“那我给你煮面？”
她嗤之以鼻：“你连方便面都煮不好。”
“是，我不好，连方便面都煮不好。”
若是温景熙在这里，估计要被这样软弱可欺的发小吓得半死，可叶之秋却半点儿也不领情，依旧不依不饶地说：“我要吃肉，红烧肉！”
指尖的咬痕宛然，细心观察会发现其实她咬的并不重，齿印深，却并没有破皮流血。
管仲华用手摸着自己麻木的拇指，暗暗扫却眼底的阴郁，双手捧住她的脸颊，强迫她直面自己。
“你还要什么，索性全都说出来。”
她目光中闪过一道怨恨，但仅仅一刹那，便又消失不见，她平静地回答：“没有。”
“真的没有？”
“没有。”
“你什么都不要？”
“不要。”
“连我都不要？”
她微震，随即说道：“不要。”
他终于怒了，明知道不该对她发脾气，可听到她这样冷淡回应，却依然没法控制住自己。
“你敢说，你这一路刷手机，买机票，不是在等我过去找你？”
她倔强地抿着嘴不说话。
他的手掐着她的两颊，不让她回避。
“我最近有点忙……不是，其实是很忙，以后可能会更忙。我没法再陪你去疯，你乖乖的，在我身边待上一阵子好不好？”
她目光闪烁，终于动容变色，眼里有了潮意。
“你是真觉得我疯了，对不对？”
他欲言又止，想着伊清晨的叮嘱，深吸了口气，哄她：“没有，是我疯了。”
她抬头看着他，终于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把他现在的样子看入了眼里。
他似乎很累，体力和精神都透支到极限的那种倦怠浓浓的包裹住他。这是打从认识他以来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哪怕当初生死一线，面临各种困境时，也没见他如此疲惫。他身上有股苍老的沉沉暮气，这无关于肉体，与心境和精神相关。
这一刻，叶之秋是真的震撼住了，原本脱口想要质问他郑含妮口中那个已经回归的正牌女友到底是谁，如今话到嘴边却已然无力再问。
她自嘲地想，到底是自己贪心了。
人的私欲不能过度膨胀，否则，贪心太多，得失心起，牵挂不断。
这不是好事。
她很想像自己经历过的前二十五年那般，总是一遍遍地自我藉慰，自我宽解，自我洗脑，然后从容淡然地使自己变回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叶之秋。可惜，这一次却像是入了魔障般，她有点儿控制不住自己了。
贪念一起，心就会疼。
她张了张嘴，话没能说出口，眼泪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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