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熠琛却摇头,依旧含混带着哭音:“我没醉,苏溪,我没醉……”
苏溪放开蒋熠琛道:“我让人送你回去休息,行程我让金秘书重新安排,你明天什么时候休息好了再工作吧。”
苏溪一边去拿手机,一边被蒋熠琛擒住了手,力气不大,虚虚扣着,苏溪却没有挣开,叹了口气道:“没处用的孩子气都撒在我这?别人看了要笑你了。”
“苏溪,你不用逗我,我知道你喜欢顾霄隼,喜欢他喜欢的要命,可是我也没有奢求什么,我就想你留下陪着我,不可以吗?”蒋熠琛现在太像个讨糖吃的孩子了,苏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可是真的说不出狠话来。
“蒋熠琛,你只是太孤单了,我走了,会有别人来陪你的。”苏溪眼睛里的怜悯似乎让蒋熠琛找到了可以无赖的理由。
眼泪汪汪的道:“苏溪,你说,为什么?为什么有人一出生就有那么多人爱,他什么都不用做,就有人来爱他,一生平安顺遂。而我,耗尽了我的所有,风里来雨里去,刀尖枪口里讨生活,可是还是没有人爱我,该我的我一样都讨不回,我爱的一样都留不住,苏溪,你说,这是什么道理……这是什么道理?”
苏溪看着一贯强硬的蒋熠琛哭的这般委屈,况且话又句句落在心坎上,也滚下了泪来:“蒋熠琛,这件事我也想不通,我曾经一度不明白为何我就是这样的命数,我也抱怨过为什么别人唾手可得的东西我竟一生都求不来,求得久了,盼的累了,索性不要了,蒋熠琛,我们这样的人,本就不该去奢求感情上的东西,我们是遭到连父母都厌弃的孩子,这辈子,也不会被救赎,这一世是来受罚罢了。”
“可是,苏溪,我不想认命啊!我挣到现在,一点都不想认命啊……”蒋熠琛靠坐在椅子上,说着就睡过去了。
苏溪去餐桌上看时,蒋熠琛一人喝了快半瓶白酒,又掺了红的,不醉才怪。
苏溪叫来人吩咐了下去,让人把蒋熠琛送到了老四处,老四年纪轻心思轻见到的东西也少,比起那些“头牌”来苏溪对她还比较放心。否则蒋熠琛醉成这样,被哪个“相好”杀了做了风流鬼也不一定。
苏溪这么一想越发觉得蒋熠琛可怜,床榻上从来不缺人,可是到头来连个可以信得过的枕边人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故意和自己较劲还是和这个命数较劲。
苏溪处理好这些出来时,顾霄隼斜靠在栏杆上等她,“聊了很久。”顾霄隼抄手道。
苏溪笑笑,但眼睛红红的,走进了顾霄隼看清了连忙问到:“怎么了?怎么哭了?”
苏溪摇摇头浅笑:“没事,蒋熠琛喝醉了,吐了许多委屈出来,我都忘了,这世间看着再风光无限的人,背后都各有各的委屈,而通常越风光的人背后的委屈越一言难尽。你一来我只顾着提防蒋熠琛,忘了他也是凡人罢了。”
顾霄隼道:“你这几年倒和他相处的来!”
苏溪看着庄园外还未肯离去的媒体,领着顾霄隼想去庄园后身。顾霄隼望着外面的人,步子却停了下来,声音沉沉的突然道:“苏溪,我们公开吧!”
苏溪听了这话也愣了一愣,她已经习惯了和顾霄隼在一起时躲开众人的视线,如今突然说要公开苏溪反而有些发慌。
“再等等吧,阿隼,现在事情纷杂,我不想给我们彼此再添额外的麻烦了,况且这么多年了,公开早就种事,也不急在今天。”苏溪道。
“那什么时候是个恰好的时候呢?”顾霄隼不可察觉的皱了皱眉。
“等一切尘埃落定好不好?”苏溪眼波流转看的顾霄隼心都化了。
“如今我总觉得不大安心,你要是想拖一拖就等你的秋季发布会开完可以吗?”顾霄隼声音依旧清朗温润,带着些无奈的妥协。
苏溪想了想点头道:“也好。”
蒋熠琛的这处庄园实在是个很大的庄园,苏溪顾霄隼二人绕道而行,走了许久还未见尽头。
又是仲夏夜,山中的星月如水,清凉明亮,庄园也修葺的很好,草木繁茂,混着淡淡的花香。确实是一个让人感到放松的地方。
顾霄隼拨开头上的紫藤花蔓,道:“今夜的风很好。”
“山里比外面还是要凉快些。”苏溪接着道。
“苏溪?”
“嗯?”
“蒋熠琛还好相处吗?”
苏溪看着顾霄隼神色如常,知道他不是拈酸吃醋,大概是真的想了解一下这个人吧。
“不算好相处,性子太阴沉了,脾气也不算好。”苏溪想着蒋熠琛日常吸血鬼一样的表现吐槽道。
“不是问他和别人,是问你和他相处的怎么样?”顾霄隼轻声道。
二人走到这里,四周见不到什么人了,安静得很,说话的声音也不由自主的轻了下来。苏溪喜欢这样安静的听顾霄隼说话,没有任何嘈杂的杂质去影响顾霄隼清凉的音色。
“和我?我俩从一开始就吵的不可开交,现在也依旧是这样。”苏溪道。
“你总是要例外些。”顾霄隼笑,他自然知道,苏溪能够和和蒋熠琛吵架自然不是因为二人关系糟糕,而是苏溪是蒋熠琛容许的例外。
“我知道,所以才怕。”苏溪的高跟鞋踩在路上发出清晰的哒哒声,像她的心跳。
“我知道一年前因着你的原因蒋熠琛拉下脸来和美国的对家和解搞垮了MusRI集团的事,那时候我想,多一个这样的人照顾你也挺好的。”顾霄隼接着道。
苏溪噗嗤一声笑了:“你当他是你?他可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MusRI他早就想吞了,借了我的由头罢了。他若是真的像你想的那样,那么一开始他就不会让我去。”
顾霄隼也笑:“你总是把人往坏处想。”
苏溪道:“我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你为什么还肯为他卖命?苏溪,我不明白,这三年里你明明可以有别的选择,而你偏偏选了蒋熠琛!”顾霄隼声音重了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在意些什么。
“阿隼我不知道你有没有遇到过和你经历相似的人,蒋熠琛所有的痛苦我都感同身受,所以他做出的任何别人不理解的选择我都能理解,因为换了我,我可能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我该得的他也没有少了我的,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所以我也从来没想过要他把我放在利益之前。阿隼,如果我当初没有遇见你,没有落落、泠泠、檬檬,我可能和蒋熠琛一样。所以……”
苏溪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霄隼打断到:“我知道,苏溪,我都知道。”
顾霄隼太过在意苏溪,所以也太了解苏溪的想法,即使这三年里她没有在他身边,即便在任何人眼里她都有着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复当初,可是顾霄隼知道,有些骨子里的东西,怎么改也不会变得——比如,善良。
苏溪确实有明暗两面,可是顾霄隼笃定,苏溪成不了恶人,因为他知道,这三年里明明权倾一时的她从来没干过一件恃强凌弱,欺行霸市的事,尽管大家都知道sooky这个人睚眦必报,手段狠辣,城府极深,没有谁可以在她那里讨着半分便宜,但实际上她手上干干净净,没沾过一条人命。她下手的,永远是那些势均力敌或是实力远高于自己的巨头,以善对善,以恶制恶,她分的好不清楚。
所以,你看啊,明明自己已经那么悲惨,明明有机会做个恶人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做。就算她精于算计,对于世界毫无热爱,对于生命毫不怜惜,对于秩序法度嗤之以鼻,可她骨子里终究是善的。这一点,足以让顾霄隼猜度道她所做的一切事情的答案。
“你若是放心不下,替他好好打算就是了,蒋三少我也听闻过他的不少事情,也算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你向来对自己身边的人心肠软,这三年你们也算是朝夕相处患难与共,更何况,他又对你有恩。只是……”顾霄隼说到此处顿住,弯起嘴角笑了笑看向苏溪道:“虽然我都知道,但心里还是醋的,我自己也笑我自己越老越像个毛头小子了。”
苏溪看着顾霄隼黑亮的眼睛在这暗暗的夜里冷溪水一样的泛着光,不明不暗,恰到好处的温柔与清亮,好像是这夜里唯一发光的所在。她一脚跌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似的。
“哪里老了,我老了还差不多,你倒是一点没变呢!”苏溪跺了跺脚瞪了眼半笑半嗔到。顾霄隼容貌上的改变是半分都看不出来的,时间这把杀猪刀对于长得倾国倾城,如花似玉的顾霄隼似乎一点也不想下手。这三年除了顾霄隼身上愈发沉稳和成熟的气质外,一点辨不出他有什么改变,虽然两人差了六岁,可再这样下去几年,只怕苏溪看起来要比顾霄隼年纪大了,苏溪想到这里,心里一阵气。撅了小嘴朝顾霄隼皱鼻子。
顾霄隼好笑,又忍了忍,拿手碰了碰鼻尖,好掩一掩勾出好看弧度的双唇,清了清嗓子才道:“这可不怪我,你想想你怎么消耗你自己的,劳心费力的不说,心情不好吧,睡眠不足吧,三餐不定吧,澳洲的那大太阳擦防晒也不管用吧……”
顾霄隼还没说完,苏溪就从他胳膊上拧了一圈咬牙道:“是是是,所以呢!”苏溪想,怎么,还嫌老子这两年不水灵了是怎么着!
顾霄隼感受到了胳膊的呼救,马上福至心灵道:“所以怕老赶快回来啊,你看看我养你养的多好!”
“饶了你了!”苏溪轻笑,松开了掐顾霄隼的手。
苏溪踢着路边滚进来的小石子,要不是大腿上的枪牢牢的固定在枪绳上,她几乎错觉是不是自己刚才还处在枪林弹雨之中。
这世上的东西相克相生,顾霄隼大概就是生来治她的,她的狠与恶,她的不近人情,她的冷与寒,从来从来不敢出现在顾霄隼面前。他是那么的霁月清风,苏溪每次当着他的面的时候也会自然而然把自己变成和他相匹配的样子。
优雅,温柔,恬静,慵懒,天真且孩子气,这些词都是别人不能在苏溪身上窥见与想象的。尤其是现在,她冷了脸便是万丈深渊生阴霭的现在。她现在是那样的让人望而生畏,便是蒋熠琛六爷那样的人见她真的沉了脸色也不会再多发一言。苏溪现在在路上见了死人和见了摊子被掀翻滚出来摔坏的果子没什么两样,她不信因果,不怕报应,不惧神佛,对所有的社会准则不屑一顾,你现在拿着体检单告诉她,苏溪,你癌症晚期,今天就要死了。苏溪大概也只会例行公事的“哦”一声,接着去做手头里的事。死,有什么好怕的,她的那颗心里呀,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别丢到哪里去了。
可就在心尖上的那一小处,稳稳妥妥的放着顾霄隼,就这一处,就这一个人,就能把她从万丈深渊里拉回来,把她留在这世界的理由重重拓下,把她一切的怨气不甘都抵消了下去。苏溪不敢想,如果没有这样一个人自己会是怎样,有着他,苏溪便有了忌讳,便不敢肆意妄为,做样子也好,也要守守这世间的规矩。
人生来有神魔二性,苏溪简直不能比任何人更适合这句话,苏溪像是一个可以往任何一方发展但神识未来的灵物,有幸先遇上了顾霄隼,被他的温暖一点点的渡成了人。
人尝过甜就知道了苦的难挨,苏溪亦如此。和顾霄隼过过那样被平静而安逸的生活,她就觉得,即使现在自己想要的权利和财富都有了,也没什么好值得稀奇,只是世人那么孜孜以求,她也想拿来看看到底有什么好,如今看了,也不过如此。
再闪耀的宝石,也比不上顾霄隼那双翦水秋瞳,再一呼百应,也比不上顾霄隼对她一人的言听计从。浮生若斯,须臾几十年而已,那些浮华的东西,永远都会在,不因你的生而生,不因你的死而死,追求它的人前赴后继,继往开来。你不过是这些千万年里最不起眼的一个罢了。
唯独真心二字最为珍贵。只因有那一个人,一些人,一生里,为着你。那些真心,镌刻的都是你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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