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着,一道道菜就被端上了桌,凳子有些不够,苏溪跑到楼上又搬了一摞蓝色的塑料椅子下来。等苏溪下来的时候,菜都摆好了,鸡鸭鱼肉,肘子火腿,青菜笋丁,白菇口蘑,煎炒烹炸,冷热荤素……那叫一个齐全。
顾霄隼从酒柜里拿出来两瓶酒,正打开的时候,落落分碗筷,苏溪分椅子,檬檬寻纸巾,泠泠换位置,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声音不大,但汇聚起来喧喧嚷嚷的热闹,苏溪看着这幅景象恍惚间有了过年的感觉。
餐厅的桌子是长方形的长桌,苏溪姐妹几个许久没见,要坐在一起,占了餐桌的一整边,剩下的顾霄隼他们只好对应着自己的女朋友们坐了另一边。落落和季凌风做为唯二的两个单身狗,迫不得已的坐了对面。但好在两个人都是玩的开的性子,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苏溪对着顾霄隼眨眨眼,又看看落落季凌风二人对着顾霄隼使眼色,顾霄隼立刻了然于胸的笑了。
檬檬:“诶?糖醋排骨谁做的?好好吃!”
周逸晨:“你老公我,你这都吃不出来?”
“哦哦,我说呢,怎么就这么合我胃口!”檬檬龇牙笑着。
“泠泠,你少喝点水!吃饭喝水喝多了对胃不好,冲淡了胃液……”楚寒星还没说完泠泠就放下了水杯子,“闭嘴,吃饭呢,把你的医学词汇都给我咽下去!”
“好,我就是说你少喝水,对消化能力有影响,你以前节食太厉害本来肠胃就弱……”楚寒星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但是在泠泠面前絮絮叨叨的像个操心的中年大妈。实在和他不进烟火的长相不搭。
“听见没?让你少喝水!落落把她的茶水给我!”苏溪吆喝着落落,“好嘞!”落落也很配合的把泠泠的杯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来给了苏溪。
“你自己没有啊?”泠泠瞪着苏溪哀怨。
“我嫌它占地方,没放。”苏溪喝了口水又递回给泠泠。
“嘁嘁嘁,喝我的干嘛?喝顾霄隼的!”泠泠揶揄道。
顾霄隼看着苏溪笑的眉眼弯弯,好像今天从回来,顾霄隼就一直笑着,他也不说话,只是把自己的水杯往前推了推,好让苏溪拿的时候方便,顺便擦了擦手把剥好的虾夹进了苏溪碗里。苏溪自己要剥的时候一个都不会吃的,你夹给她她只说不吃,可是剥好了给她放碗里,她也就吃了,螃蟹同理。所以旁人看了只当她是不爱吃,顾霄隼却知道,苏溪因为练过琴的缘故,对手很是珍视,她的手又生的极其纤细白皙,苏溪剥壳时总是会伤了指甲或是扎出血,后来就索性不吃了。和顾霄隼在一块后,都是顾霄隼剥了给她。
苏溪看着碗里的虾肉蟹膏笑嘻嘻的说:“我好久没吃虾蟹了啊!在澳洲守着海,也没有吃几次。”
顾霄隼抿嘴笑,轻轻说了一句:“懒蛋”
……
在这样虐狗度极高的环境里,落落和季凌风吃了两口菜就开始觉得消化不良了,落落先拆台道:“泠泠,你吃鱼不能自己挑刺吗?檬檬,你不爱吃的扔了行吗?你丢给弟弟干嘛?二溪!你也是,带壳的咯你牙怎么了?懒的剥不能上嘴吗?你们这些年都经历什么?当年打群架揍得男生满学校跑的不是你们吗?你们不是当年自己可以抗座山回来的汉子吗?怎么会沦落到如此矫情的地步!”落落痛心疾首地控诉,苏溪几个笑的花枝乱颤,檬檬笑的只拍桌子,桌子立刻抖了三抖。苏溪笑的呛了,咳得惊天动地,泠泠仰天长笑,魔音灌耳。
OK,大家终于露出了本性,落落心满意足地坐下的时候,季凌风好死不死的学着顾霄隼的神情语气,把剥好的蟹肉剃进了落落碗里,“落落吃肉肉。”
一语既出,满座皆惊,此时不起哄,更待何时?
几番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顿饭吃到夜深,大家难得的高兴,也是难得的放松,酒喝的多了些,都有了几分醉意,好在顾霄隼的客厅里有一块很大的地毯,大家横七竖八地往上一躺,还说着话,就是都不动了。苏溪是没有喝酒的,顾霄隼明令禁止,苏溪觉得晕是因为吃了太多,吃懵了。但是比这一屋子醉鬼还强的多,料这些醉鬼口渴,苏溪躺了一会儿挣扎着爬起来去泡了些花茶。
花茶还没放温,顾霄隼就摇摇晃晃的摸进了厨房来。
“你干嘛呢?”顾霄隼醉了七八分,眼睛半眯着,看着苏溪说到。
“我泡点花茶给你们喝,喝酒喝的渴不渴?”苏溪怕顾霄隼站不稳一会儿磕了碰了,过来略扶着他说到。
顾霄隼点了点头,苏溪拿过了一个盛着玫色茶汤的小玻璃杯,放在唇边吹了吹,又抿了抿,递给顾霄隼道:“不烫了,你喝吧。”
顾霄隼接过来一饮而尽,把玻璃杯放到一旁的时候,不小心把厨房灯的开关撞灭了,突然暗下来的光线,让苏溪倏然一惊,下意识的双手抱紧了顾霄隼的胳膊。
顾霄隼回过头来,眼睛映着客厅漏进来的光水亮亮的,脸凑近了,用鼻尖摩挲着苏溪的鼻尖笑道:“胆小鬼。”
密闭的空间和昏暗的光线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暧昧起来,苏溪看着顾霄隼轮廓分明的脸庞,看着他那样欢喜的看着自己,心里就好像被灌满了蜜一样,甜的要溢出来,顾霄隼又有些借了酒劲,笑嘻嘻的不管不顾的就吻了上来。苏溪第一反应是去看外面的那些祖宗们睡醒没有,好在大家挺尸一般,纹丝不动,苏溪也就闭了眼,全心全意的感受唇齿间顾霄隼的气息。
顾霄隼喝了葡萄酒,又带着点刚才花茶的玫瑰味道,清香里带着点苦涩,顾霄隼把苏溪的唇畔含在嘴边,像是小心翼翼地吮吸一颗剥了壳的荔枝,却不去咬破它。无限缱绢。
“咣当”苏溪后退的时候不小心打翻了杯子,顾霄隼回神,把灯打开,连忙看苏溪有没有割了手。
杯子还好只是翻了,并没有碎,顾霄隼松了口气,苏溪便顺势问到,“阿隼,你是不是对我过分紧张了?我恢复的很好了,没有事情了,嗯?”
顾霄隼听了这话怔怔的愣了一会儿,突然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知道,苏溪,你不知道,我那天把你抱出来的时候你浑身都是血,那样多,淌不完似的,我周身都是你血流出来热了又冷的温度,周身都是你血的腥气,我叫不醒你,我感觉到你的体温一点点降低,看着你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下去,我真的以为,你要死了,苏溪,你知道我有多怕吗?我这几个月里来,夜夜都会梦见猩红的你,夜夜惊醒。有时候醒了,分不清现实梦境,会忘了我有没有把你救回来,会忘了你现在是否真的还在好端端活着,苏溪,看着你差点死在我怀里的感觉,你不知道有多恐怖。”顾霄隼很少会在苏溪面前流露出脆弱的一面来,生病时的借机撒娇不算,这种真的伤到他的事情,他反而好好的藏了起来,自己消化了,今天提起,大概也是借了酒精的作用。
苏溪只记得落落说的一句顾霄隼当时在诊疗室外差点没晕死过去,以为是落落故意夸张,现在看来,到更像是事实。
苏溪看着顾霄隼那样帅气的人,那样在万人之上,熠熠生辉,闪闪发光的巨星,让她折磨的像个无助的破落户一样。是啊,一个人再有本事,在生死面前,都是一样的无助与渺小罢了。她记得,佛家里有一句话,人不能执着于生死,生死一事,看不开来,终生会受到桎梏。苏溪以为自己将生死早已看淡,但从未想过,这生死除了自己的也包括自己最珍视的人的,如果要她想有一天看着顾霄隼死在自己怀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只怕那时候的自己对生死不生执念也是扯淡,顾霄隼要死,她定不独活。苏溪知道,自己这个想法被顾霄隼知道一定又要挨骂,可是顾霄隼当时不知道又是怎么想。
苏溪心里愧疚,只道:“以后为了你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阿隼,作死的事情,我再也不干了。”
顾霄隼刮了刮苏溪的鼻子道:“你也知道自己作死?我就没见过那个丫头像你这样能折腾的!气得我是锥心刺骨,可偏偏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我真是不知道要把你怎么样才好。”
两人正说着季凌风爬起来找水喝,苏溪叫着顾霄隼也就把花茶端了出去,让众人醒醒酒。
大家酒量都不错,又歇了歇,酒劲去的差不多了,苏溪说打扑克大家消化消化,就拿了两副扑克牌出来,斗地主打了几圈,苏溪赢了两把,大家都说苏溪出去两年心机深沉了,有炸都知道掖着藏着,不和以前一样上来就往外打了。
苏溪有心撮合落落和季凌风,把他俩排在了一家,一晚上下来两人在打牌上的见地倒是很有默契。
打了几轮下来,众人见时间不早了,也就散了,落落客居顾霄隼这里,住的苏溪以前住的楼上那个房间,苏溪走后,屋子陈设用品,也没动过,倒是一应俱全,也还方便,苏溪就搬到了楼下顾霄隼的房间里了。
洗漱完都快凌晨一点了,苏溪困顿的很,砸进床里,就昏昏欲睡,顾霄隼却总是闹她,一来二去,苏溪只得强打了精神跟顾霄隼说话。
“顾霄隼,你是不是一个人睡久了,我睡在旁边你不习惯,你不习惯就说,我去睡沙发。”苏溪有些气鼓鼓地威胁。
“没没,不缠磨你了,行了吧。”顾霄隼软声软气的说道。
苏溪才闭了眼睛,就听见头顶的顾霄隼声音低低的,像这夜色一样安谧道:“小溪,把头发留长吧。”
“嗯。”
“小溪,我过两个月再出去工作吧。”
“嗯。”
“小溪,安安和馒头的窝要换换了,明天我们一起去挑挑吧。”
“嗯。”
“嗯……我要买新房子,有了几处看的还不错的,你明天替我挑挑吧。”
“嗯”苏溪声音越来越弱,马上就要睡着似的。
“小溪,你周三陪檬檬去挑婚纱的时候自己也挑挑吧。”
“嗯……嗯?”苏溪困的混沌的脑子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小溪,我们结婚吧。”顾霄隼说出这句话,苏溪忽的睁开了眼睛,对上顾霄隼那双漆黑的眼睛,苏溪分明觉得在漆黑里,她依旧看得清他一丝一毫的表情和心思。
苏溪听得到顾霄隼的心跳,一声一声,略比自己的快一些。好像这一瞬间静的只有这心跳声一样。
“好啊。”苏溪轻轻的回答,一开口言语就流淌成了夜里最流光溢彩的月色,轻柔的仿佛怕惊着了如此静谧的夜。
顾霄隼的嘴角抿成好看的月牙,搂紧了怀里的苏溪,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无比温柔的吻。
当时求婚的情景似乎还在眼前,可又像是久远的放久了的油彩,唯有此刻,当时的心情景象又似乎活过来一般,历历在目,音犹在耳。
他们的婚礼,拖得太久了。
凌晨三四点的时候,苏溪翻来覆去的动静让顾霄隼醒了过来。
“小溪,怎么了?哪里不舒服?”顾霄隼睡意朦胧的问道。
苏溪也没想什么,脱口而出道:“腿疼。”
“哪里?”顾霄隼睡意尚浓,声音嘶哑。
“就断过的那里,老毛病了,没事,你睡吧。”苏溪又翻了个身,拉坐起来的顾霄隼的衣角。
顾霄隼却不依,“我给你揉揉,你睡你的。”
苏溪仍说着不是大事,顾霄隼就把手伸到被子里去,给苏溪揉起了腿,“不用揉,你用手焐着就好,许是要到秋天了,这一换季有些不自在。”苏溪说到。
顾霄隼:“多久了?”
苏溪:“做完手术之后就一直这样了,但也不是多疼,就是夜里的时候有些不自在。”
顾霄隼:“今天楚寒星在这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问问?”
苏溪:“问也白问,骨头断过一回还能指着它和从前一样吗?况且说当时已经是找到最好的医生做的手术,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顾霄隼:“苏溪,你知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吗?”
苏溪:“什么?”
顾霄隼:“当初扔下你不管,去拍那个什么劳什子电影。”
苏溪:“你看,你又来了!”
顾霄隼:“要是我当初没去,哪有后面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你看看你,这一身的伤,哪一个落下的不是一辈子的病根,医都无处医起!”
顾霄隼越说越难受,苏溪怕了他,起身一把把顾霄隼捞进怀里,扑在床上,吻了上去。
苏溪想告诉顾霄隼,什么都不干他的事,他做的已经够好了,真的,足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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