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从白偲那里得知蔺遥并不在川西后,烛茗感到有些为难。
他心里琢磨,蔺遥的忙碌行程都快和伤前的自己媲美了,是不是得找个机场候机室住下,才能堵到这个男人。
还没想好要怎么办,生命值过低的症状就又开始显露出来。眼睛一阵酸痛,痛得难以睁开。他扶额缓了缓,再睁眼,视线竟有一丝模糊。
模糊到……手机上的字都看不太清楚。
烛茗一惊,心脏哐哐加速跳动。
这哪里是医生口中需要静养简单的病症,这分明就是把人往死里折磨的全身机能紊乱和崩溃啊!身上的痛感减轻,其他地方就不安分了。
他索性放下手机,闭上眼睛,安静躺着。
躺了有几分钟,睡也睡不着,凭着记忆,在朦胧漆黑中靠着一点点光亮点,点开一个停止更新已久的电台类APP。
那里面登录着他出道前用过,从来没有被人扒出来过的账号。其中存有近200条录音稿,是15岁的他留下的,少有人知的一片净土。
出道九载,每个失眠的夜里,他都会将那些录音翻出来,听一听当初那颗跳动的少年心。
随手点开的音频,是名著的诵读。背景音乐是他自己改编过的一段钢琴乐。
“……快把我这完全毁了的,最该诅咒的,最为天神所憎恨的人带出,带出境外吧!”
“你的感觉和你的命运同样可怜,但愿我从来不知道你这人。”
那天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磨砂的质感。他变换声线,分饰不同的角色。读的是古希腊剧本《俄狄浦斯王》。
“……我不能说你的意见对;你最好去死,胜过瞎着眼睛活着。”
歌队说完这话,是哀歌的结束,紧接着是俄狄浦斯的大段情绪的抒发。
虽是断章取义,可这句劝告竟万分应景。
他有些烦躁,抓起被子蒙住头,在被窝里慢慢缩成一团。呼吸声在密闭空间里清晰可闻,愈发急促。
“叮——”
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在静谧中炸开,播放中的音频暂停。
他伸手摸索了两下,握在手里,解锁后突然眼前一亮。
又能看见了!
遮在眼前的幕布像是瞬间被无形之手撤去,所有朦胧模糊都重新变得清晰可见。
是蔺遥的消息。
蔺遥:少打听,别乱跑。
蔺遥:我元旦回京,你最好坦诚,我再考虑帮不帮你。
他一字一句看着,百感交集地回复着。
发出去的文字稳中带皮,可插科打诨完,仿佛心中巨石落回腹中。
短暂的失明宛如恶魔之爪,一把将他推入深潭,差点溺死。
而蔺遥,是天井中降下的绳索,是泥沼中不移的磐石,是三言两语就将他拉回光明的神祇。
他没心思去想他为什么会抽空回来一趟,也没心情在意蔺遥拿着那张被误发的照片威胁自己。
不管过去怎样,至少现在,他需要他。
翌日早晨,蒋星盼踏进病房时,烛茗侧身蜷在床上,被子一角已经拖到地下了。
他走近,想给烛茗盖好被子,却见他攥着手机,虔诚地抵在额头,沉沉熟睡着。
烛茗夜里常失眠,吃过药,看过医生,就是调不好。
后来他干脆半夜工作、写歌、看剧本,整晚不睡也不困,到了凌晨四五点才有些困意。
如果白天有安排,他就睡两三小时再起来,没安排就一觉睡到下午。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有几年,难得这次受伤能好好补觉,蒋星盼便没有叫醒他,任由他睡着。
这一睡,睡得确实久,期间连浩浩荡荡的医生查房和护士扎针都没把他吵醒,为此住院部的顾医生还担心地多问了两句。
烛茗再次睁眼,已经是午饭时间。
蒋星盼已经将温热的饭餐备好,等他坐起来,饭香勾得他心痒难耐。但他睁眼的第一反应却不是吃饭,而是检查生命值。
对家续的命果然不一样,续航能力极好。
按照前些天的经验,一天掉一格电,今天应该减少才对,没想到手腕上的数值还是稳稳停在了9%。
这一发现令他食欲大增,饱餐过后,一扫前些天的萎靡,振作起精神开始和蒋星盼聊工作。
蒋星盼压力颇大,看着切换到工作狂模式的烛茗,他突然有种自己天天来病房偷懒的错觉。
“你和我说实话,现在是什么情况。”烛茗径直问道。
“因为不确定你的伤势有多严重,什么时候能恢复,近三个月内的节目拍摄和活动方都担心你没办法正常出席……工作室正在协商解决。”
而且,一个烛茗倒下了,千千万万的小鲜肉朝着他的空位扑了过去。
“可以理解。”大家都是要吃饭的,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耽误既定安排。烛茗把手伸到背后调整枕头的位置,找了个舒适的角度靠着,懒洋洋地说,“幸好今年没拍戏,不然某个倒霉催的剧组平白无辜就要被我拖后腿。”
蒋星盼说:“您是没有拖剧组后腿,但拖了自家人的后腿啊……演唱会,没忘吧?”
烛茗点头,神色有些凝重。
翻过这个年,就是他出道第十年。十周年的巡回演唱会已经策划了几个月,原定的第一场就在明年二月份,首场门票的发售通道早开了,现在看来,时间似乎得推迟。
“就你现在这状态,不休息上三个月可能真不行啊。”蒋星盼十分担忧。
演唱会的筹备是极其磨人的事情,前后要耗费大量精力和心神,身体健康的人尚且会感到疲惫和劳累,何况是大病未愈?
“放心放心,我有绝世良药,找对用法可能不到三个月就好了。”烛茗倒不是很在意身体,“最近有没有什么不需要剧烈活动的节目可以参加参加的?”
蒋星盼知道烛茗在想什么。
这人嘴上从不说,但心里极其在乎那些为了见他,蹲点等发售抢门票的歌迷朋友们。如今演唱会被推迟,他就千方百计地让他们能在别的地方看到自己。
“海音那边似乎在筹备一个节目,听说三月份开始录制,最近在找嘉宾。具体情况我还没来得及了解,如果可以我去帮你联系联系。”
“海音?崔制片在的那个海音?”烛茗眼睛一亮,“去打听打听,如果是崔制片的节目,请务必让我参加!”
海音,一家新兴的音乐视频网络平台,更是以高质量音乐类型的综艺为特色。近年来国内首屈一指的音乐节目都出自海音,而其中最火的、播放量最高的节目都出自崔制片之手。
蒋星盼掏出备忘录记下来:“好,我等会去问。啊对了,春节前还有个音乐盛典的颁奖,主办方昨天问你能不能出席,需不需要找人代领奖项?”
“不用,就说我去。”烛茗想了想,又问,“蔺遥去吗?”
“哈?”蒋星盼懵逼地看他,“蔺遥没有被邀请啊。他不是几年都没发过歌了吗?现场唱歌的次数都很少的。”
一心想着人型续命宝的使用方法,烛茗差点忘了这事。
当年在几个音乐榜上打得不可开交的男人,在解散单飞后再也没有出过一首新歌,这是烛茗多年来心中一大憾事。
他视为对手的人离开了能够公平较量的舞台,反而成天被粉丝说着势均力敌的“对家”,让他始终耿耿于怀。
听说蔺遥的许多粉丝都希望他能以solo歌手重回乐坛,可他除了偶尔给自己参演的电视电影唱唱插曲,就再没有表现出要唱歌的意思。
“他既然接了青藤的跨年晚会,那肯定得唱歌。”烛茗看着蒋星盼,眨眨眼睛,“所以他这些年到底在想什么呢?”
蒋星盼:“……”
我他妈怎么知道?你不是对他没兴趣了解的吗?
烛茗想了想,勾唇给对家发了条消息。
为自己点蜡:跨年晚会的直播,我会看,别丢人。
*
夜戏收工已经是凌晨两点。
这最后一场戏拍完,意味着一部分人就此杀青,另一部分人在元旦前后要随剧组赶往川西。
蔺遥没在夜宵局久留,匆匆回酒店,一觉好眠睡到30号中午,随意吃了点早午餐,和陈青泉赶往广州彩排。
路上收到烛茗发来的消息,那一字一句落在他眼里,是十足的挑衅。
自己这些年确实鲜少登台唱跳,没想到在对方眼里竟然到了可能出丑丢人的地步?
他嗤笑,给烛茗回复了一个句号。
一个充满嘲讽和自信的、高傲冷漠的饱满句号——关你鸟事。
蔺遥:。
为自己点蜡:?
蔺遥:压轴,23:50登台,随便看。
蔺遥心里,和烛茗对话的第一要义就是,气势不能输。稍有怯意就可能成为对方嘲笑的把柄。
他这话说的轻描淡写,可到了彩排现场,还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认真严谨地确认着场地设备。
其实31号早晨还有一次彩排,但主要是按照节目顺序过流程;也就是说,只有30号的彩排能有充分时间准备。
每个人的彩排时长是固定的,但蔺遥的效率很高,一切准备妥当,和伴舞确认好舞台站位和动线,离结束后还剩8分钟。
于是,他拿着话筒走向附近的摄像师,又认真询问现场机位的问题。
他问完,摄像大哥擦了擦额头的汗,咧嘴:“放心吧,刚才看你抓镜头抓得挺好,和以前一样出色。”
蔺遥谦逊一笑,将手里没开的矿泉水递过去。
摄像大哥接过,喝了口水,长舒一口气:“还好这两年没请烛茗老师,不然真得累死。”
蔺遥放回身侧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他。
只听摄像大哥自顾自地说:“他啊,简直是强迫症的极品。别人彩排都是配合镜头就好,烛老师一边拿着过往视频吐槽我们切镜头切得差劲,一边非要抓着我们探讨他的舞台怎样运镜更好!”
“切镜头那是导播的问题,没辙;运镜这事儿,换了别人还能说句‘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但偏偏他自己就扛着金刚钻,舞台经验丰富到吓人,说得还都特有道理!别说,跟着烛老师彩排一遍,能脱一层皮!”
摄像大哥说完,发现蔺遥脸色有点难看。
只见他攥着话筒,转身跳上舞台,用低沉磁性的声音说:“各位老师辛苦,我想再来一遍。”
摄像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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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茗:优秀的人就是,虽然在躺尸,可江湖上依然有我的传说
蔺遥:这该死的胜负欲……
摄像师:?怪我,怪我嘴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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