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姓曹的从来都是用强，我怎么制啊？”

　　柳夫人的心微微一颤，她已经猜到是这样，可是听梨荷这么说出来，她的心还是很疼。“那是你事前没有做准备，如果有所准备，让他快乐了，他自然就舍不得那样做。”

　　梨荷没有接话，她才不要那一身皱巴巴的老头天天黏着她，还没有二太太给的舒服……“娘，要不我让二姐过来，就是我们曹府的二太太，她挺能闹的……”

　　“傻瓜，她如果怀孕了，你们曹家老头会放过她？会放过你？”

　　“不让她怀不就是了。我们曹府干这样的事还少了吗？”

　　柳夫人的眼睛一亮，这确实是个好主意，省了惶恐不安，又增添了同盟军。“那得好好想想，怎样不让曹老爷起疑地把她接出来。”柳夫人溜眼女儿，“只怕到时候有人吃醋，嚷嚷着不喝粥，不喝药什么的。”

　　梨荷难为情地垂下头，心想：娘看来和表哥真没有怎样。她心里平衡了许多，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容。

　　柳夫人瞧着她的表情，已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年轻已经不复存在，一切都成了过往云烟，但是渴望被爱的心情，一直埋在她的心底——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生命的渴求，如今却被当成参照物，被看轻，被贬低，那种感觉像走在大街上，突然被剥光了衣服，羞耻，屈辱。

　　“你以为娘很贱，喜欢做那种事？你伟大，那你就去你伟大的曹府，好好过你伟大的生活！”

　　怒气突然不可遏止地冲上来，柳夫人眼泛泪花，扬起了手掌……她吃了这么多苦，做了这么多，是为了自己吗？

　　梨荷吓白了脸，她还从来没有见过柳夫人这样生气过，即便是她小的时候弄坏了柳夫人最喜欢的衣服，柳夫人也没有动手打她，今儿个怎么了？“对不起，娘。”

　　柳夫人的身子抖了抖，她舍不得，打不下去，她反手给了自己一个耳光，“我怎么就舍不得……你这忤逆的东西，气死我了！”

　　梨荷撅起嘴，她都道歉了，还说这种话。

　　本来稍微平复的怒气蹭蹭蹭地蹿上来，柳夫人指着梨荷，气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梨荷也生气了，拉长了脸，“我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一阵剧痛袭来，柳夫人捂着胸口摇摇欲坠。

　　梨荷下了床，走到门口瞧了瞧，高兴地回头说：“走了，娘……”

　　柳夫人一脸煞白地坐在地上，梨荷的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娘，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青儿，青儿！”

　　青儿跑进来，也吓到了，“我马上去请大夫。”

　　柳夫人病倒了，发烧，吃不下。

　　梨荷急得跟什么似的，她本来身体差，两天下来，已经有些吃不消。“青儿，你去跟老爷说，我这撑不住了，能不能求二太太过来帮着照顾两天。柳府的人，我不放心。”

　　青儿去说，曹老爷一口答应了。梨荷就有些奇怪了，老古董怎么会答应？

　　“听说老爷要娶六太太了。”

　　梨荷吃了一惊，曹老爷不是挺喜欢三太太的吗？都老不中用了，还一个个娶那些鲜嫩的姨太太回来，也不怕遭报应。

　　“那大房的怎么说？”

　　青儿撇撇嘴，“能怎么说？黑着张脸，当我是仇人似的，尤其听说老爷答应二太太出来，恨不能把我生吞活剥了。”

　　“那二姐什么时候来？”

　　老妖婆的脸色再难看，梨荷没有看到，她现在关心的是二太太什么时候能来，她需要用二太太来牵制柳腾达，牢牢地把柳腾达掌控在手心里——曹老爷可以把喜爱的三太太说抛了就抛了，何况她们这些不受宠的，所以柳腾达手中的枪，无疑是将来最安全的保险。有几个人能在枪指着脑袋的情况下，脸不变，心不跳？上次老妖婆的表现就是最好的证明。

　　“谁什么时候来啊？”

　　柳腾达笑嘻嘻地走进来，“听说小姨病了，我来看看。”

　　头一句问得梨荷心里跟打翻了醋瓶似的，后一句是把整个醋瓶打碎了。娘病了，他立马赶来，她那天差点被人害了，还是他的孩子，怎么就没这么上心？

　　梨荷翻翻白眼，“我娘睡了，你要看，等着吧。”

　　柳腾达有点摸头不知脑，他转了转眼珠，心想是不是表妹怪他没有惩治凶手，立刻笑嘻嘻地过去抱住梨荷，“那个连长已经被我岳父毙了，他的妻弟，我让他滚回老家，一毛钱都没给，满意了吧？”

　　“啊？什么妻弟？”梨荷被这么热烘烘地抱着，早软得跟面条似的，哪还记得生气？

　　“小姨不是说害你的那个人吗？”

　　原来是这个！梨荷想戳柳腾达的额头，戳不到，就狠掐了他的手一把，“什么啊，是他的岳母害我，我娘在杀鸡儆猴呢。”

　　管他是谁，只要梨荷高兴了，柳腾达也高兴，“那，我现在能去看小姨了？”

　　梨荷拉下脸，用力去掰他的手，“去看你的好小姨，在这抱着我做什么？”柳腾达这才明白梨荷在吃醋，而且吃得很厉害，他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那手自然是抱得更紧。“好好好，你让我见小姨，我就见小姨；你不让我见小姨，我就不见小姨。”

　　梨荷心里跟灌了蜜似地甜，想继续板着脸，偏柳腾达亲了她一下，“好吧，看在你有功的份上，我带你去见我娘。”

　　柳夫人眼见两个小家伙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进来，心里有些愧，有些尴尬，“腾达来了。”她的眼睛看向女儿，“还不给你表哥倒茶？”

　　梨荷笑呵呵地松开柳腾达的手，蹦到柳夫人跟前，“娘，告诉你个好消息，表哥把那个什么妻弟踢回老家了。”

　　速度挺快啊。柳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所做的值得了，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那个女人就会上门来求她——这么多年，她等待的就是这一天，高高地在上面，俯视她泪痕斑驳的脸，而那个女人，哀求她，像只狗样地趴在地上哀求她。

　　“很好，我就知道腾达你对荷儿是真心的。”

　　柳腾达最初害怕柳夫人难为情，他是很难为情的，如今听锣听音，心知柳夫人有心揭过，当没有发生，他暗松一口气——如果他想和梨荷一直好下去，柳夫人这里铁定是要搞好关系的。

　　“这不会对你有影响吧？”柳夫人可不想因为这么点小事，毁了柳腾达的前程，那样等曹老爷两腿一伸，谁帮她的荷儿去争遗产？

　　梨荷笑着偎过去，卷着柳夫人垂下的长发玩，“没关系，那个连长被表哥的岳父崩了，那边没有了靠山，拿什么祸害表哥？”

　　柳夫人笑，很得意、很舒畅地笑，她终于要扬眉吐气了。

　　“夫人，三小姐求见。”

　　来得比想象中的快。柳夫人沉下脸，“我还在生病，等好点了再去拜会四姐。”

　　华婶答应着，人还没有出去，三小姐已经闯进来，“姨娘，您救救……”见柳腾达和梨荷在，三小姐涨红了脸，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三小姐是四姨太的女儿，在洋学堂读过书，因此很有些清高，平日里不爱理人。嫁的夫婿也是她自个选的，柳老爷开始不同意，后面听说是连长的妻弟，这才勉强答应了——其实，是隔了几代的远房亲戚，借了名头，花了点钱，才攀上这个连长姐夫。

　　柳腾达从柳府出去，回到连队，第一件事就是开掉三小姐的相公杨令官，再蠢的人也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昨晚刚擦黑，三小姐就来求四姨太，她知道自己的母亲和柳夫人一向交好。虽然出了叨儿那件事，但是没有办法，失去了那份粮饷，他们的生活质量会大打折扣。

　　三小姐的夫婿杨令官，是三小姐在洋学堂认识的，笔头厉害，人却不厉害，被开除了，立刻蔫得跟腌菜似的。三小姐心疼地劝了半天也没有作用，她知道只有让杨令官重新回去掌管文书，他才会振作起来。

　　可是，四姨太死活不答应，她丢不起那个脸。三姨太没有追究下去，不是给她面子，是怕事情闹大了，整个柳府不好看。柳老爷把叨儿沉塘，四姨太心知肚明，那是做给她看的，在警告她——她怎么就鬼迷心窍，想毁掉那个孩子？

　　三小姐只好自己上门来求柳夫人。她当然明白柳夫人不会平白无故地帮助她，所以变卖了首饰，凑了百来个银元，准备请柳夫人送给柳腾达，帮她相公官复原职。至于柳夫人，她准备一只上好的玉镯，那可是她娘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事从权宜，不得已而为之。

　　这会真见了柳腾达，三小姐却开不了口，她不擅长和陌生人打交道，更不擅长去说情求人。

　　“哎哟，三小姐啊，我们正准备打马吊，三缺一，你来得正是时候。”柳夫人丢个眼色给梨荷，梨荷马上明白她娘想借三小姐这档子事，正大光明地赚一笔。

　　“华婶，还不快去准备桌子。”梨荷瞟眼柳腾达，“你可不许走，陪我们玩得尽兴才行，这阵可把我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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