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暖兮没衣服换,只是穿着昨天那身衣服,头发也垂散在脸颊旁,缓步走进单位的时候,前台小妹笑道:“小姐,请问你找谁?”
“小美,是我。”夏暖兮将眼镜扶了扶。
小美欢呼了一声,“暖兮姐,你好漂亮啊。根本看不出来是你了,这衣服真不错,还有这鞋子,真是一结婚就完全变样了啊。”
小美这样一说,其他好几个同事也围上来上下打量着夏暖兮。
夏暖兮只得笑道:“我有点事情处理,处理完就离开了。”
“行,行,你去吧。”夏暖兮走出了好远,小美和同事还在她身后感叹。
夏暖兮走近自己的办公室,就听到那个要求发稿费的大妈正在她的办公室门口,高声粗气的说:“别欺负我不知道,这是肖像权,用了俺们的照片,是必须要付钱的!用你们的话来说,那叫稿费!”
那大妈超级能折腾,一口咬死了要钱,数目还不小。夏暖兮好话歹话说尽,大妈始终不松口。
最后大妈抓住夏暖兮不放,夏暖兮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欢迎你去法院,我等着收传票!法院怎么判,判多少我们都给!”
那大妈被她这一茬儿气势吓住了,嘟嘟囔囔地说:“那也不能什么都不给我吧?好歹用了我老伴儿的照片呢。”
正好赶上报社每个月发给跑外景的记者一人一箱苹果,夏暖兮抚额说:“给您一箱苹果成吧?不过说好了,这可不是什么稿费,也不是什么赔偿,这是我看您大老远跑来一趟不容易,私人赞助您的。”
“成!”大妈也不需要人送,扛起苹果就走了。
这倒不是夏暖兮想妥协,而是跟这种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人没法掰扯,偏巧这世上还就这种人多。她刚坐下喝口水,吴思婷就扭着腰走过来了,夏暖兮冷冷地看着她,“真是谢谢你送这么大一份结婚礼物给我,受之有愧了。”
“瞧你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就没有听懂呢?”吴思婷娇笑道。
夏暖兮见吴思婷揣着明白当糊涂,也没再说什么。像今天这个大妈闹事的事情,报社有专门的部门会处理,甚至让她连大门都进不了,偏巧就这么巧,有人让这大妈直接来找夏暖兮。这样鸡毛蒜皮的事情算不上大事,但是足够破坏一个刚结婚的人好几天的心情了。幸而夏暖兮这不是真的结婚,也不需要度蜜月。
这样的好事,能做得出的人不多。
夏暖兮收起包站起来,吴思婷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夏暖兮不是那种很抢眼的美,稍稍打扮一下,也只是顺眼的那种温婉,比起吴思婷本人可是差多了。吴思婷不由憋了瘪嘴,“副总编找你,不知道什么事情呢。”
副总编找?夏暖兮的工作是直接对社会版的副主编和主编负责的,副总编这样下辖所有版面的高级人物,平时若非工作,还真是很少有交集。可是现在她是休假期间,大家都知道的,副总编找她又会有什么事情呢?
她平时的时间都花在本职工作上,对于这些人际方面的东西,不是特别在意,在哪个地方工作都是如此,有人浑水摸鱼有人悄然布局。她哪一种都不属于,只想怎么写好自己的稿子,尽心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
副总编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见夏暖兮进门,打量了两眼才和善笑道:“暖兮啊,结婚了真是不一样了啊。”
“副总编找我,不知道什么事情?”夏暖兮客气地问道,心中也在琢磨。
“社会版的主编位置,空置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不知道你有什么看法?”
这个问题问得大而笼统,夏暖兮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她有什么看法,哪方面的看法,对报社的看法还是对合适人选的看法?不知道从何说起。
和高级人物对话,夏暖兮从来都觉得并不比对上那些最难缠的采访对象要好多少。
副总编启发似地说道:“现在马上要拟定主编的位置,很多人的位置会有所调动,你来咱们报社也五六年了吧,有过这方面的想法吗?”
夏暖兮想了想,表态说:“我们报社一向不会埋没有能力的人,适合的人才自然会被调动到适合的岗位,所有人的努力,上面的领导都看得到,我相信上面都有决定的。不管是谁任主编、副主编,我都会努力配合好工作。”
不知道副总编什么意思,她也说得很笼统。反正不管上面什么意思,她选最保险的说法就是了。
“年轻人,对自己自信点嘛。”副总编依然是和蔼地笑着。
夏暖兮回应了一个笑容。
从副总编办公室走出来,她觉得真累,这样相互试探的话语说出来,云山雾绕的,几句话的功夫,就费尽了她的心力。
夏暖兮所在的报纸是一家日报,省内发行,针对的对象是全体民众,社会版和民生版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所以社会版的主编一职听着和副刊、体育版、娱乐版的主编平级,但是实权、收入、地位可是完全不一样。每天的重要版面和重要新闻,大多数是从社会版和民生版出的。
这个位置,自然是个香饽饽,是别版编辑调任、本版人员上升还是会有空降部队到来,不得而知。
之前夏暖兮也从来没有想过,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她前脚刚从副总编的办公室出来,蔡莉后脚就进来了,看到她,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夏暖兮也不是迟钝得什么都不懂的人,总觉得今天的事情蹊跷,看来将她叫回来,大部分还是为的这件事情,那个大妈来要稿费什么的,不过是个明面上的幌子而已。只是到底是谁要将她掺和进这件事情里?
她想不通也不想再想,摇摇头,想给父母打个电话。
一看已经有两通王柏臣的未接来电了,她赶紧回拨过去,再怎么说也是名义上的夫妻了,这基本的礼貌还是该有的。早晨走得急,本来就忘记了跟他说,现在不能装没事人。
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来了,王柏臣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是非常有磁性的清朗,并没有生气的样子,“暖兮,你忙完了吗?”
“嗯,忙完了,不好意思,早晨走也没跟你说一声。”
“没关系,爸妈都跟我说了。刚才就是有点事没定,才给你打电话。现在在哪?我和爸妈来接你吃午饭吧。”
夏暖兮沉吟了一下,一会儿还要去酒店取车,还想回宿舍拿点东西,“不用了,我一会儿开车回来就行。”
“我和爸妈在海洋馆呢。”
“这样啊。”夏暖兮还真是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带爸妈去海洋馆,心里有点浅浅的暖意升起来。据昨晚的车程估计,她现在回酒店取车再去海洋馆就不顺路了,她正在脑子快速想一个解决的方案,走哪条道最近,王柏臣就在电话那边说,“你在报社的话,我这边顺路,和爸妈十多分钟就到。”
夏暖兮点头,片刻才意识到他看不到她的动作,她说:“好的,那我在门口等你。那就麻烦你了。”
夏暖兮在报社门口站了会儿,来来往往认识的人,无不要站下来和她聊两句,打趣她的装扮。她平时就是为人稍显严肃无趣的人,所以大家也都知趣,也不多说,大多是简单说几句就离开了。
夏暖兮站得尴尬,她今天穿着的依然是昨天那一身旗袍款式的裙子,银灰色的小皮鞋,头发是梁爽昨晚帮忙吹的发尾略卷的样式,披散下来,很温婉知性的感觉。连带那副厚重的眼镜,也显得灵秀了不少。
想起梁爽,她不由笑了笑,发了个短信过去,“爽妹纸,我很好,毋念!”
想到梁爽也许是在值白班,她就没打电话。医院里做护士来回倒班,没日没夜的,工作很辛苦。和夏暖兮一样,梁爽也常常带着两只重重的黑眼圈。两个人都将自己投入到工作里,拼命三郎一般的,经常见面就打趣对方的熊猫眼圈。
苦中作乐的日子,挣一份辛苦得来的钱,买自己想要的东西,过自己想要的日子,充实又安然,这样的日子,心生脚踏实地的满足感。
“后述详情。”梁爽简单回了四个字。
夏暖兮收回手机,不由自主露出了大大的笑脸。
“暖兮!”王柏臣叫了她一声。
王柏臣那辆路虎停靠在报社门口的时候,夏暖兮还没有回过神来。听到这一声,迎着他的声音和阳光一起,才展开笑颜。
“爸爸,妈妈。”夏暖兮上了车,见杨慧芳和夏振华喜气洋洋的,心头也很高兴,对王柏臣更加感激不尽,朝他笑了笑。
王柏臣接受了她的笑容和感激,“爸妈很喜欢海洋馆,以后我们要带爸妈多去了。你看看妈手机上,拍了好多企鹅。”
“是吗?我看看,我很喜欢企鹅的。”夏暖兮去拿母亲的手机,一页一页的翻看着,看到父母亲在照片里,脸上一直都露出温馨和善的笑容,心头也被这笑容感染着。因为她的关系,父母恐怕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样真实的毫无遮掩的笑了。
“下次我也带你去。”王柏臣说着。
他目视着前方,也没有多少表情。但是夏暖兮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笑意。她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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