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后的第一个周末, 楚余如约带范垂玉回家。

　　左手一盒大闸蟹、右手两盒雪莲花的范垂玉非常紧张, 刚上出租车就开始确认：“我脸上没脏东西吧？”

　　“我发型没乱吧？”

　　“我穿着还得体吧？”

　　边啃鸭脖边发呆的楚余被辣得嘶嘶哈哈的，手掌在嘴边扇风：“不用那么紧张, 我爸妈很好打发的！”

　　“我妈近视400°，我爸近视800°，他俩在家都不戴眼镜。三米之外, 雌雄难辨；五米之外，人畜不分；十米之外，六亲不认。”

　　“饭桌上他俩都看不清你的脸，你把心放在肚子里好了。”

　　范垂玉拽衣服的手一顿：“……”你确定这是好事？

　　由于楚余没有事先告知楚华女士和楚安先生他今天会带男友回家，因此回家的两人恰好遇见暂住在楚家的堂姐龙含楚——也就是楚华姐姐的女儿。

　　楚余和范垂玉拎着东西进屋的时候, 哭得宛如泄露失控的消防水枪般的龙含楚正打着哭嗝, 抽噎着同脸色发绿的楚华诉苦：“他……嗯……虽然总是骂我, 有时候……呜呜……还会打我……”

　　“平时的话……呜呜……我有什么事情找他，给他发信息……嗝……他也很少回我，说工作……嗝……忙没时间之类的……”

　　“但是他对我真的挺好的, 我们结婚2年、恋爱2年、历经千难万险才在一起……嗝……为了他, 我甚至和父母决裂了……嗯呜呜……我舍不得和他分开……呜呜呜……”

　　理智永远高于情感的楚华完全无法理解外甥女的脑回路, 不仅气得她牙根痒痒、手也特别痒痒, 暗搓搓地腹诽道：‘得亏不是我家孩子, 不然我非得两个大嘴巴子给她好好醒醒脑子！’

　　就龙含楚目前这种状态, 脑子里的水倒进大西洋, 全球海平面都能上升1厘米。

　　顾及到龙含楚是姐姐家的孩子, 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右手的楚华深吸几口气, 拿出自己全部耐心劝说道：“小含呐~二姨也不打算指责你什么，因为咱们年龄不一样，想法也不一样。”

　　“所以二姨也不说应该还是不应该，就只把现在的情况摆出来分析出来，你自己做决定。”

　　“首先，你和他结婚的时候连像样的婚礼都没有；再来，房子是他家首付的，没写你的名字你要帮忙还房贷；再次，你为了和他在一起和大姐他们闹翻了，至今没有往来；最后，你婆婆到处说你倒贴他儿子，他只让你让着他妈。”

　　“你为他付出这么多，说图他对你好。可他都上手打你了啊！这还叫对你挺好的吗？你说的好到底哪方面的好？”

　　“可能打得好。”不小心听到二人对话的楚余探出头来，不咸不淡地接话道：“她上辈子应该是块打糕，本质欠揍。”

　　跟在楚余身后刚换好鞋的范垂玉：“……”才进门就搞这么刺激，让我怎么好意思进屋啊！

　　险些被逗笑的楚华女士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家儿子说得对，然而顾及到龙含楚情绪的她还是板起脸来，佯装生气地朝楚余道：“小鱼儿！怎么和堂姐说话呢？”

　　“刚回家你就不消停！”

　　听到楚余挨批的范垂玉心里更慌，然而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他只能迎着头皮走进客厅：“阿姨好！我叫范垂玉，是楚余的……咳……是……”

　　就在范垂玉在‘坦白从宽’和‘循序渐进’之间揪心的时候，接过话头的楚余爽利道：“男朋友。”

　　心里准备不是很充足的范垂玉喉结滚动，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来：“……”你到底是想吓死谁啊！

　　并不知道楚余出柜消息的龙含楚大惊失色，擤鼻涕的差点被呛背过气儿去。

　　最为平静甚至欣喜的要数楚华女士，她三两步跨到范垂玉跟前，拉起对方的手狐狸似的笑眯了眼睛道：“我是楚余的妈妈，你叫我阿姨就行。如果你想叫妈妈，那我也不介意。”

　　抬手亲切地刮了下范垂玉皮肤细腻的脸蛋，楚华女士真情实意地赞叹道：“小玉长的真好看！皮肤也滑溜溜的，一看就是南方的乖仔。”

　　害羞得从脚后跟红到头发稍的范垂玉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应，只能笑着答道：“谢谢阿姨。”

　　“小鱼儿……”像是终于想起自己儿子似的，楚华女士转头看向坐在沙发上啃鸭脖的楚余：“你堂姐心情不好，你好好劝劝她。我和小玉聊聊天，带他到周围逛一逛。”

　　暗暗给楚余使了个眼色，楚华女士用口型道：“你说话注意点啊……”

　　完全不觉得自家周围有什么值得逛的楚余抬头，眨巴着眼睛诚恳地提醒道：“小区里狗屎比较多，你们非要逛的话还是注意些。”

　　范垂玉&楚华女士：“……”你是不是不煞风景就浑身难受？！

　　待楚华女士拉着范垂玉出门，偌大的房子便只剩下楚余和龙含楚两人。

　　龙含楚不住的抽泣+打嗝声音，烦得楚余嘴里的百香果干都不香了。

　　咽下嘴里零食的楚余仔细打量龙含楚一番后，咋舌道：“啧啧啧~”

　　“瞅瞅你让那渣男打成什么熊样了，还惦记着人家好呢？”

　　龙含楚两个眼圈都是骇人青紫色，好好的人硬生生给打成了国宝，可不是就是个熊样嘛~

　　“楚余！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被堂弟嘲笑的龙含楚不由得悲从中来，克制不住地放声大哭道：“我都这个样子了，你还讽刺我？！我是你亲堂姐啊，你有心吗？！”

　　没有心的楚余不以为然道：“你想让我我怎么好好说话呢？”

　　“当初大姨和大姨夫可是和你好说好商量不让你嫁的，结果呢？你一口一个势利眼，气得他俩差点跟你断绝关系。”

　　“我大姨他俩是不是真的势利，到现在都很难说。但我敢肯定的是，你再不离婚，那渣男他能给你打离世了，你信不信？”

　　听不下去楚余编排自己老公的龙含楚反驳道：“你根本就不了解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也没和林哥接触过。”

　　“我妈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屁股决定脑袋。”

　　“你坐的就歪，说得话根本没有任何根据可言！”

　　楚余一怔，反问道：“哎？你不会以为我在劝你离婚吧？”

　　接收到龙含楚‘难道不是吗？’的眼神，楚余耸肩笑笑：“很遗憾，你想多了~”

　　“像你这种脑袋被驴踢了的情况呢，我的态度很端正，祝你百年好合就完事儿了。”

　　“哪怕你哪天真的被那人渣打死了，我也只会尽我身为你堂弟的义务，为你点根蜡、上柱香、悲伤地流两滴眼泪，然后全力支持追究渣男刑事责任罢了~”

　　“再多就不可能有了，中元节给你烧纸都轮不到我身上。”

　　“所以你大可放心！我和我妈啊~我大姨啊~她们都不一样，我坚决劝和不劝分。”

　　“因为好言难劝该死的鬼，而且大部分鬼不到死的那天都不知道自己该死。”

　　“楚余！”龙含楚顿时被楚余终的极发言气地火冒三丈，连眼泪都被烧成水蒸气：“不为我出头就算了，你还这种态度、这样说我！”

　　“白费小时候我对你那么好，你有没有心啊？！”

　　“你还想要我什么态度嘛？”被龙含楚的指责逗得发笑的楚余试探道：“难不成……你还想让我打上门去，以你堂弟的身份警告你的渣男以后不许对你动手吗？”

　　察觉到龙含楚眸光闪动的楚余立刻意识到：‘我去？她好像真是这样想的……’

　　直来直往的楚余简洁明了地表态道：“你想得可真美！”

　　“家暴这种事情呢~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忍受家暴这种事情呢~也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你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我干嘛要出头当恶人啊？”

　　“等你们和好之后，再在背后骂我多管闲事？”

　　“我可没那么贱得慌~能过就过，不过就离，管我屁事。”

　　“你也别说我不长心之类的~”楚余实话实说道：“我觉得吧，哪怕我没心没肺，也都比你没脑子强得多。”

　　“既然你搬出咱们小时候的交情呢，我就跟你说一下我的想法。”楚余继续道：“现在你只有两种选择。第一种选择，赶紧离婚，和我大姨他们重归于好；第二种选择，赶紧回家，和那只渣男重归于好。”

　　“如果你选择和渣男重归于好的话，以后再挨揍就别到我家来哭，好吗？”

　　“我妈什么脾气，这么多年你不是不知道啊？她得费多大劲才能忍住不打醒你啊？你累她也累，拖累得我也累，何苦呢？”

　　倘若此刻楚华女士能够感知到楚余所讲，必然会欣慰地暗叹：‘知母莫若子啊！’

　　你妈我不要面子的吗？！

　　与此同时，远在超市的范垂玉和楚华女士正站在小雨衣货架前。

　　楚华女士捏着下巴，表情严肃地盯着五花八门的小雨衣：“拿两盒凑单吧……”

　　“小玉啊~你和小鱼儿平时用哪种？自己拿吧！”

　　范垂玉：“……”楚余！救命！你妈太……太那个了……我遭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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