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刘大麻子终于从大炕上爬了起来,开始系着扁裤拿着一筒鸦片土准备往张老财家走去,张老财家现在就剩下他那二十多岁的女儿张大花,张老财死了之后,张大花就吸上了大烟,把家里可以变卖的一切财产全部变成了烟土,如今只剩下这间连窗户也透风的四合院了。
但张大花大烟还是要抽的,没钱了,她便干起了无本经营的买卖,在这方圆十里谁都知道,干她一仗等于一筒鸦片土,而且服务特好。
看着刘大麻子从屋门口渐渐地走远,几个人都兴奋起来了,小牛自告奋勇地带他们逛逛街市。
沿街两边的店铺门口挂着一溜儿红红的灯笼,店里面挂着琳琅满目的商品,在街上的十字路口处不时看到站着卖糖葫芦的汉子,二层的木质小阁楼上传出杯盘交碰声和喝酒划令声,在小巷的暗道口站着一个个搓脂抹粉的妓女,发出一声声招呼客人的浪声。
叫骂和手帕的拍打,小牛又嘻嘻哈哈地跳开了。
立新对这上海所看到的一切都有些惊奇,在他的记忆中,老爷爷的故乡有上山摘野果,下河摸螺丝,抓青蛙,看夜航船从水面上轻轻的划过,偶尔也能看到一些漂亮的有钱人的房子,却还从没看到过这么热闹的夜街。
这也是小牛第一次带他们出来玩,前段时间他们一直偷不到钱,刘大麻子很火,对他们也管的很严。
所以还从来没有到过这条街上。
小丁看着小牛的举动有点目瞪口呆,小牛得意的说,怎么,没见过吧,来,带你去试试!说着就把小丁拉着向前面暗道里的一个妓女走去。
小丁还是愣愣地站在那里,手还有意无意地再捏了两下,一把揪着小丁的耳朵,
顺手把小丁推倒在地。
小丁还是傻愣着,小牛在不远处已经笑的前俯后仰。
转过了两个街头,。
小牛转过身对立新说,这前面就是西大街阿昆的地盘了,我们不能过去,现在去哪里啊,老大。
阿昆?小丁有些疑惑。
是一群要饭的小孩子。
有二十来个人,连刘大麻子没事也不去惹他。
小牛说。
去喝酒怎么样?立新问。
喝酒?小牛虽然是在这烂泥滩里混,但这东西可真还没碰过。
我们这么小的孩子,能喝么?敢不敢。
立新瞪大眼睛问他们。
有什么不敢的。
小丁,小牛拍着胸膛。
左边弄堂口有一个醉仙楼,现在刚好是过夜生活的人刚出来的时候,所以酒堂里面还不是非常热闹。
跑腿的看见上来几个小孩子,眼一瞪就想把他们赶下去,小牛晃了晃手里装银子的布包,跑堂的马上露出了职业般的笑容,几位爷,楼上有请。
立新他们大摇大摆地走了上去,选了一个临窗的位子做了下来。
酒倌麻利的上了酒,小牛和小丁你看看,我看看,谁也不敢先喝,立新慢慢地端起了酒杯,微微地呡了一口, 这酒有些苦涩,也有些辣,有点呛人的味道。
立新强忍着不让自己喷出来,他不是非要喝这酒,只是在他爷爷给他讲的故事中,他知道,酒与男人是分不开的。
虽然他才八岁,但他觉得,至他爷爷去逝后,他就必须是个男人了。
而是个男人,就必须得学会喝酒。
他端起杯子,一口把它全部倒了下去,他能感觉到脸在发红变热、太阳穴处血管暴跳。
但他自己认为,他现在不是小孩,他是个男人了。
他长大了。
小丁和小牛看看立新,皱着眉头也端起了酒杯。
从楼梯口转来一阵沙哑的二胡声,一个老头拉着一把破二胡,在一位小女孩的搀扶下走上了楼。
老头,站在楼口,朝四处拱了一下手,说,老汉家在山东,姓吴,贱名东山,因家乡连年灾害,田地颗粒无收,一家人除了我老头和这小侄女之外,全部都已饿死,实在是没有办法,我只好留落在外,乞讨度日,今日初到贵宝地,希望在做的各位先生,太太,小姐们,行行好,施舍给小侄女几个铜钱,买碗饭吃,老汉在这里感激不尽。
说着咿咿哦哦地拉起了二泉映月。
小女孩拿着个饭碗开始四处讨赏钱。
小丁也想站起来给钱。
小牛拉着他说,别给,这贼老头比我们富多了,别看他装成这幅穷相,肯定是又有哪个富商倒霉蛋被他看上了。
然后又低着头告诉我们,两年前就看过他了,这人在同个地方从来不偷第二次,在上海滩行内的人都清楚,听说连杜月笙杜爷也请他帮过忙。
正说着话时,吴老头的一曲二泉映月已结束,他正拉着侄女答谢客人准备下楼。
小牛悄悄地说,咱们也走吧,别惹事,肯定一会儿就得有麻烦。
立新几个结了帐,跟着吴老头的后面匆匆地下了楼跟走出百来米远,就听到有个中年人大叫起来:天哪,我的玉玲珑啊,我的玉玲珑哪里去了。
整个酒楼全部乱了起来。
走在前面几米处的老头突然打声胡啸,一辆马车飞奔过来,老汉拉着侄女一跃就钻进了马车。
马鞭扬起,马儿打着重重地喯嚏,消失在茫茫的夜市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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