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瑞生一向社交面颇广，因而这儿子大婚，还请到了圣约翰大学的校长卜仁济为证婚人。这卜仁济从前是当过教育总长的，虽然这程逸之没有在他门下授业过，可是好歹也算曾经是圣约翰附属中学的学生，因而便总有些沾亲带故的意思了。

　　而这会，虽然讲究的是新式婚姻，也不需要以往那些媒妁之言，可是怎么也需要两个体面的介绍人来，这样才显得出这个门第的名望来。

　　如今沪上的年轻人，多是不需要什么介绍人的，但这偏偏又是现下时兴的新式婚姻的一种必经仪式。

　　程瑞生向来晓得这里头的门道，再加之他一向是新生活的倡导者，因而早早又安排了一番。

　　到了婚礼当日，这程家自然便是热闹非凡的了。就连驻沪司令部也命着底下的警察总署派了一批人出来，维持婚礼当天的街道秩序。因而这一早，贾尔业爱路一带，已经是被分批驻守了的，那些做生意的小贩与看热闹的市民便在角落里头交望着。

　　这程家里头，一应的男女傧相都已经请到了位。男傧相方面，程逸之请了林承艮、与一名程家人都不大识得的男子。女傧相，则说是逸之的旧日同学。

　　芷若原先一早就在外处安排的临时屋子里头，等着程家人来接，因而倒是事先还不晓得这男女傧相都有谁。只不过这程逸之满口说包在他身上，芷若反倒也不方便再多说什么了。

　　这一日，按着原先设想好的，芷若穿了奶妈与她一道绣的水红色的嫁服，再加上程家配下的金器首饰，她难得装扮的这样华丽，整个人瞧着真当是如一朵红玫瑰一般的美丽了。

　　她穿着这凤冠霞帔，坐在这临时安排的屋子里头，只觉得心下莫名有些闷闷的。

　　说起来，从前自己是抗拒过这段婚事的，没想到兜兜转转，竟然最后还是要嫁进程家了。可是昨儿个夜里，她一宿没睡，整个人总觉得有些恍惚，一早也不过就是强撑着精神，想着捱过这一日也便好了。

　　就在她出神之际，奶妈忙将她的红盖头给盖上，然后小声说道：“大小姐，外头来人了，该是姑爷到了，咱们该准备好出门了。”

　　门外旋即响起了一阵西洋乐声来，芷若在乐声中，由着两个女傧相扶着上了花轿，这一时就难免心下起了一些思绪来。

　　她想起了爷爷，也想起了早逝的父母，还有处州的苏府……以及孙彦鸿，她心下一时五味杂陈，总有些说不出的愁来。

　　只听着轿子外头有一些嘈杂的声响。这个时候，人声沸鼎，但凡外头在嚷嚷些什么，她也是真真的听不真切。心跳更是跟着这些声响跳的厉害，芷若总算是知晓，为什么都说新嫁娘不好做了。

　　彼时，芷若仍旧在想着心事的时候，轿子的门帘一下被人掀开了来。随着奶妈的一声惊叫声，芷若一下就被抱出了轿子外头。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光景，这轿子一下就爆炸了起来。这现场登时乱作了一团，到处都是人在踩踏着，尖叫着。

　　芷若一下掀开了盖头，就瞧见周遭倒下了一片人来，她的手腕被程逸之紧紧地拽在了手里，不住的朝着人群逃散的方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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