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三章 沉入黑暗
“啊！！！”离我不过数米远的地方传来蒋文柏撕破黑幕的叫喊，直听得感觉他内心有什么东西要冲破枷锁突围而出：“林诗曼！有什么冲我来！你不是恨我吗？冲我来啊！”
蒋文柏越是怒海翻腾，林诗曼愈是得意，脸上的笑和蒋文柏脸上的愤恨形成鲜明对比。
“恨你？”林诗曼站起身，一脸无辜地看向蒋文柏：“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怎么舍得恨你？我做了这么多，从十多年前到现在，每一桩每一件，都是因为爱你啊。”
忽略掉她说话的内容，仅听这语气中的缠.绵。确实让人有种深情之至的感觉。只不过在场的人都不会有这样的感觉，由心而发的大概也只有不寒而栗而已。
试问，要有怎样的爱。才能把对方想要的不想要的都不顾对方的感受，仅仅依靠自己的意愿强行塞过去，这样的爱让人觉得害怕。
这变.态的爱意，是个正常人都承受不来。
“你刚才不是做好选择了吗？”林诗曼歪着头，像无知幼童一般问着蒋文柏：“那么现在，我们兑现刚才的选择好不好？”
她说这话。就像小孩做游戏那样，输了该接受惩罚了。尽管，我们都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话音落地，她执枪的手缓缓向我抬起，黑洞洞的枪口指向我：“这么多年了，我没有一刻不希望你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现在，让我们实现我的心愿吧。”
“不要。”蒋文柏已经失了平时的镇定，现在看起来十分慌乱。
我心里清楚，这一枪下来应该就不是刚才空中那样，流弹乱舞了。耳边蒋文柏和蒋文静，还有我可怜的小女儿念念，每一个声音络绎不绝传入我的耳膜，打得我眼耳口鼻心脏都在疼。
和林诗曼的交手，甚至都算不上交手，一直以来我都像布偶一样被她任意揉.捏。意识昏昏沉沉，我用尽了力气抬起眼眸，看向不远处为我关心着叫喊着的三个人，心里突然感到一阵放松。或许这样的时刻。是应该结束点什么了。
“林诗曼。”
我以微不可闻的声音叫了她一声，声带振动带动胸腔拉扯起一阵疼痛，喉咙处用来铁锈般的血腥味。
林诗曼和我的位置，靠着海那么近。我很是佩服自己，在意识这么不清晰的情况下，竟然还推算了一下从我这个位置扑过去，能不能一击即中地让林诗曼完全丢落海底。
“别着急。”听到我叫她的声音，林诗曼语气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我马上，就送你上路。”
“你这样。的，女人...”胸腔的疼痛使我没办法连贯地说完整个句子，异常痛苦且困难地断句：“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随着我一停一顿的话音出口，林诗曼严重燃起怒火，我张嘴还要继续说，她一个大跨步跨到我跟前。双手提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地上半拖起来，看着我的眼睛恶毒地说：“你他妈别在这里耀武扬威！你的命现在捏在我手里！”
一边说。还一边拿枪抵住我的心口：“我只要手指轻轻一扳，你就再也挡不了我的路！”
“是吗？”
已经想好接下来的动作，我心里就不慌了，整个人有一种安排好了的平静感。
看着她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哪怕扭曲都在这夜色中有种别样的美。我不禁有些遗憾，带着几分惋惜地在她耳边轻轻说：“可惜...”
我的声音极低。林诗曼没太听清只好稍微靠近了些，又带着点戒备反问：“你说什么？”
“我说...”稍微抬高点音量，吸引她再附耳上前。当她真的按照我预期的模样贴近的时候，我最后一次把目光放到了远处三个人身上，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再见。”
紧接着趁林诗曼不注意，我用尽了耗到此时全身最后的力气，双手紧紧箍住林诗曼奋力往崖边推过去。林诗曼被这突然的变故一惊，瞬时没能反应过来应该推开我。等她意识到我的目的之后，开始大力的想要挣脱我的束缚。然而已经来不急了。人濒死背水一战，哪里还容得她挣脱？
任凭她怎样敲打撕咬，我的手宛如铜铸。死不松开。半分钟之后，我感觉到失重，林诗曼在我身前迅速下坠。
“柳林！”
蒋文柏的声音从高处传来。我听见了，有些难过，因为我从来没有听过蒋文柏发出这样的声音。整个声带都嘶哑了，像生锈铁锯摩擦铁锈发出的声音，隐约有血气。
“嫂子！”
蒋文静整个发出的音节都变了调，简单的两个字叫得面目全非并且声带都在颤抖。
“妈妈！”
念念，我的女儿，她现在能不能理解...妈妈做出这个决定之后，大概她就再也没有妈妈了...
坠落进海的过程似乎无比漫长，我的意识也在下坠的过程中变得清晰，甚至比平时更加清晰。好多事情在我脑袋里一一闪过，临死一刻。才知道生命里几多遗憾还有愧疚，不过还好，更多的是美好和感恩。
我感觉到自己的唇边正在慢慢绽放出笑容，越来越快的下坠速度让我无暇思及其他。蒋文柏趴在崖边向我伸着手，半个身子都支出了崖壁。
“回去。”
我想说，可是好像说不出口。他也听不见。
好在，他身后的蒋文静，纵然难过依然保持着理智，一只手紧拽着念念另一只手死死抱住蒋文柏，不让他做傻事跟着一起跳下。
嗯，这样也好，好好活下去吧，我这也算求仁得仁了。
入水“砰——”的一声在我耳边绽放，先是耳朵，然后眼睛、嘴，最后鼻。海水一点一点溢过五官进入我的身体，让我无法呼吸。
奇怪的是，在水里我竟然也能睁开眼，能看到尚在崖边尽力呼叫我名字的蒋文柏，这是幻觉吗？我不知道了。
最后的知觉是后脑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然后我彻底在水中失去意识，沉入这无边的黑暗里无边的海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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