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薛咏真打架从没怂过,但现在面对这个瘦不拉几的小鸡崽,却无从下手。
不说未成年保护法,他还真做不了这么丢人的事。
有违他的原则,他平生只和男人打架,不对老弱妇孺伸拳头。
但他也不想收留邢烨然,凭什么要他收留啊?他和邢烨然没有亲属关系,他又不是圣父,他已经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傻逼才给自己找麻烦,更何况这是个和他有仇的终极熊孩子,嫌弃日子过得太好吗?
而且,明明是这死小孩有求于人,居然还这么嚣张!还骂人!
他路边随便捡条野狗都比邢烨然可爱。
薛咏气笑了,嘲讽他:“我真纳闷,你这是跟你爸妈学的吧?老赖生个小赖。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和你哥怎么差那么多呢?你哥多好的人啊,你也不向你哥多学学。”
邢烨然目光更锐利,仿似要剜了薛咏,杀气腾腾地说:“你配提我哥吗?我哥那么好的人,都是被你带歪了。”
薛咏冷哼一声,懒得再和这个牙尖嘴利的小鬼多费口舌,给他拎住脖子往外提。
邢烨然毕竟只是个才十三岁、还未长成的小毛孩子,哪里能抵抗得过成年男人的力气,被薛咏提了出去,拼命挣扎,涨红了脸,但还是被丢了出去。不论他是狼是狗,现在尚且年幼的他,不过是个小奶崽子。
邢烨然再次想闯入,薛咏拄在门口推了他一把,邢烨然踉跄了两步,站稳。
邢烨然浑身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冻的,还是被赶出来以后气的。
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点可怜。
有那么一瞬间,薛咏想起年少时的自己——
薛咏迟疑了半秒,收起自己的恻隐之心,轮得到他可怜吗?邢家又不是没有别的亲戚,他爸他妈那边的亲戚又不是死绝了。
薛咏说:“我和你无亲无故,这里是我的房子,我是业主,我不让你进来你就是私闯民宅。你哥的遗产早就分配清楚了,你要是不服气,你去找律师告我。尽管去告。”
“我就奇了怪了,你要找人收留你找我干嘛?你害我丢工作,威胁我和你哥分手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你不是很多有钱亲戚,你找他们啊,找我干嘛?”
邢烨然死死咬着牙关,两腮微微鼓起,一言不发,紧紧攥着两只拳头,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瞪着他。
薛咏“砰”地关上门。
他看了一下猫眼,邢烨然还站在那,瞪着他。
邢烨然的目光太可怕了。
薛咏关好门,落锁。
在门前站了一两分钟,薛咏还心有余悸……真是邪了门了,他忌惮一个小孩子干嘛。
薛咏等了一会儿,总觉得邢烨然会砸门,或者在外面骂他,绝对会报复他,搞点小动作,不可能这么轻易离开。
但是什么都没发生,外面安安静静。
因为雨下得大,他隐约听见外面有脚步声远离,不知道是不是邢烨然走了。
薛咏从猫眼再往外看,人已经不在了。
走了就好。
走得越远越好。
这么大一个麻烦,关他什么事。
薛咏坐回餐桌吃饭,牛排都凉了,变得冷硬难嚼。
他费劲儿地咬着牛排,眉头紧皱,放在对面的邢文彬的照片像在询问他:你真的打算对我唯一的亲弟弟的遇难袖手旁观吗?
邢文彬和他的熊孩子弟弟不同,是个非常温柔包容的男人。
邢文彬一个富贵人家的少爷,学历高,工作好,长相斯文,薛咏这种没读过书的大老粗对文化人特别崇拜。
薛咏觉得邢文彬是天底下第一好的人,他以前傻不愣登的,邢文彬从不嫌弃他,手把手教了他许多东西,是真心待他好。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兄弟俩怎么就差那么多呢?邢文彬是歹竹出好笋,邢烨然是歹竹出歹笋。
当初邢烨然搅黄他的工作,邢文彬替弟弟跟他道歉,温温柔柔地说:“那小子其实本性不坏,他只是生气我现在归你了。他嫉妒呢。”
“我爸妈除了给钱从不管孩子,他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他跟我半个儿子一样。”
“我带他来和你道歉。你别生他的气了,好不好?”
邢烨然被他哥拎过来以后,依然张牙舞爪:“我打死都不会道歉的!呸!”
骂完就跑。
薛咏更气了。
邢文彬只好干巴巴地再道歉一次:“对、对不起啊。”
邢文彬待他弟弟是很好很好的。
薛咏曾偷偷见过这两兄弟私下相处的模样,邢烨然在他大哥面前还算乖。
仔细想想,薛咏也明白为什么这个臭小子要针对自己。唯一可以依靠的大哥被外人抢走了,能不气吗?
薛咏吃不下了。
薛咏打了一通电话给小五,小五是昵称,本名叫宋逸杰,是他的兄弟,开一家文身店,消息灵通。他胳膊上的文身就是小五给他纹的。
薛咏问小五关于邢家后来的事。
小五说:“这我不清楚。怎么啦?”
薛咏没说话,沉默了须臾,闷声问:“你上回跟我说邢家那对老不要脸的都被抓了……邢文彬不还有个弟弟吗?他爸妈跑路要是没带他,他的哪个亲戚会收留呀啊?”
小五想了想,回答:“应该没人会收留他吧。搞非-法-集-资就是先从亲戚朋友入手的,全部被坑了一遍,要么拉入伙一起坑人,我听说他叔叔已经被抓了,他爸妈跑了。”
又是“哐嚓”一声雷鸣。
薛咏的良心颤抖。
这都什么倒霉事儿啊。
有一扇窗户没关好,被风吹开了,薛咏关窗户,看到雨珠倾落,不但没变小,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就算现在是夏天,并不寒冷,但这个天气,邢烨然一个小孩子,能去哪?
他有钱去住旅馆吗?应该没钱吧。
万一……万一死在外面怎么办啊?
他岂不是成了间接杀人凶手?
薛咏把雨衣雨靴拿出来换上,拿上一把伞,准备出门去找邢烨然。
没想到一打开门,脚下就有一团东西扑上来。
薛咏吓了一跳。
邢烨然跟小疯狗一样,牢牢抱着他的腿:“这里是我哥的房子!我有资格住在这里!”
“你不让我住,我就一直堵在门口!让你没办法从这道门出去!除非你让我住进去!”
薛咏:“……”
他妈的。
白担心了!
这臭小子可怜个头!!
薛咏只觉得一股血直往脑袋冲,真叫人生气,他真想抬脚一脚把这小疯狗踹开。浪费他一片善心。
薛咏忍着气,捏着鼻子说:“进来吧,先进来。”
邢烨然觉得自己胜利了,还没站起来,就“嗖”地钻进屋子里,他脏兮兮的,在薛咏拖得干干净净的地板上啪嗒啪嗒地踩了一个个乌漆嘛黑的脚印。
薛咏骂道:“站住!别动!你把我地板都踩脏了。”
邢烨然低头看,不敢动了,蹲在地上,胡乱用袖子去擦,但他的衣服也脏,所以越擦越脏。
薛咏嫌弃地说:“得了得了,你别动了。脏死了,你滚去给我洗澡去。”
现在在客厅的灯光下,他可把这小子瞧清楚了,又脏又臭,不知道是摔了还是被人揍了,脸上身上还有些擦伤淤青,头发被雨打湿,混着沙泥,活像一条小流浪狗,配合那狠厉凶残的小眼神,绝对是有狂犬病的那种。
啧啧啧。
薛咏说:“你别张口闭口说什么你有资格,现在是我本着好心收留你。”
邢烨然张了张嘴,臭屁脸一摆,像是立即要出言不逊,薛咏速度指着他的鼻子毫无同情心地说:“你再吠一声,信不信我真把你扫地出门再也不让你进门了,你死在外面我也不心软。”
邢烨然气炸了,嘴巴像被缝上,不敢再哔哔了。
薛咏吵赢了,心里痛快,把这条脏狗拎去洗澡。
邢烨然孤身一人过来的,什么行李都没有,就背着一个旧书包,里面的书本还再套了个塑料袋。
薛咏去拿自己的衣服裤子给他换。
邢烨然问:“这是我哥的?”
薛咏答:“我的。”
“我要我哥的衣服。你不是扔了吧?”
“你哥的衣服我还留着呢,但我不给你。就不给你。你哥和包括你哥的东西都属于我。你不穿拉倒。”
邢烨然还真不穿了。
他在卧室洗完澡,愣是光着屁股把洗衣机洗完甩了水以后还有点湿的衣服裤子用吹风机烘干,然后换上。
薛咏服气了。
邢烨然现在干干净净,身子也暖和多了。
饥肠辘辘。
他一天多没吃过一口饭了,饿得头都有点昏了。
肚皮咕噜咕噜响。
薛咏笑了。
邢烨然满脸通红,羞耻难堪。
邢烨然在餐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薛咏已经把剩下那份牛排热过了,本来是做了代表他相好那份的,他不打算吃,正好给邢烨然吃。
邢烨然开头还有些不好意思,饥饿忍得久了都没感觉了,现在吃了两口食物,像一下子恢复了饿觉,狼吞虎咽。
薛咏点了支烟。
等着他吃饱饭。
见邢烨然差点噎到,还给他倒了杯温开水。
邢烨然终于吃饱,打了个饱嗝。
薛咏的一支烟也正好抽完,捻在烟灰缸中:“今晚你睡客卧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
邢烨然说:“我不要。”
薛咏问:“那你睡哪?我可不陪你睡觉啊。你别想睡我的床。”
邢烨然想到薛咏和自己大哥在那张床上做过苟且之事,就觉得恶心,脸唰地红了:“呸!谁要和你睡啊!真恶心!”
薛咏:“那你睡沙发?”
邢烨然:“不要。”
薛咏不明白了:“你要是真这么有骨气,你来投奔我干嘛?”
邢烨然忽然跟他算起数来:“你这个房子统共一百平出头,我有八分之一继承权,有十二平左右可以算作是我的可使用空间。”
他的目光落在客厅一角,还未装修的空白角落上,往那一占,用手比划着划了一块地,和薛咏分清界限,颇有占山为王的架势,理直气壮地道:“这块算是我的。”
薛咏倒吸一口气:“?!?”
哈?????
邢烨然从堆杂物的阳台拖了两个破纸箱来,在旁边放了五角钱硬币,说:“我跟你买这两个纸箱,五角钱很够了,多的不用找给我。”
薛咏已经不想说话了:“……”
邢烨然就是一只狗。
一只小疯狗。
他讨厌这只小疯狗,小疯狗也极其讨厌他,讨厌到连一分一厘都要和他算得清清楚楚,不愿意欠他一丝一毫的恩情。
邢烨然用破纸板给自己搭了个狗窝一样的床。
盘腿坐在那,像是画地为国,而他就是这个小小王国的王。
薛咏气到笑了:“你等着。”
薛咏从卧室衣柜抽屉的最底下翻出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他最宝贝的东西,他的结婚证、房产证、技能证,还有一张协议。当初邢文彬死时,他找了律师朋友,和邢家父母签订的财产分割协议。
薛咏把这张纸展示给邢烨然看,说:“看到没?”
“你哥的遗产我早就和你爸妈商量分割清楚了。”
“小屁孩,这个房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我一个人的,和你没关系。别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我不欠你的。”
薛咏嘴脸极其恶毒,他微微笑起来,用纸张轻轻拍邢烨然因为紧咬牙关而紧绷的脸:“假如你要我收留你,你就低声下气地求我。”
“听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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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是50个红包~这次写小辣椒受我也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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